事情并不複雜。
花斐畢業那年,來了一名罹患卵巢惡性腫瘤的孕婦。
為了保住孩子,這位不幸的準媽媽決定放棄治療。
花斐和蒙朝霞的研究方向都和妊娠期惡性腫瘤相關,自然而然地聯手,夜以繼日,窮盡資料,為這名孕婦制定了一套既治療癌症又減少對孩子不良影響的新方案。
過程本來挺順利的,胎兒和癌症都取得了超乎預期的救治效果,誰知道快足月時,情況急轉直下,孩子和産婦都沒了。
蒙朝霞認為該方案對惡性腫瘤療效顯著且對胎兒安全,應該推廣,第一時間寫成文章,投到了1區雜志。
而花斐,全程參與了搶救,眼睜睜看着母子兩死在面前,認定是治療方案的問題,對蒙朝霞迫不及待發文章十分不滿。
文章都通過上會了,她鬧到雜志社硬把稿給撤了。
“這事到現在沒有結論。她倆互相看不順眼,掰扯到現在。”桑臨淵聳聳聳肩,忍不住吐槽,“花斐也是死心眼,為這事,放棄奮鬥了五六年的研究方向,跟小蒙怄氣,課題不做文章不寫,把自己給耽誤了。”
桑臨淵光顧和傅泓之說陳年舊事,全然沒在意背後的門呼啦開了。
一條大長腿從兩人中間劈過來:“桑遊醫,又散播什麼謠言?”
桑臨淵身體一慫,轉身嘿嘿笑道:“我什麼時候散播謠言了?我是來給你們送宵夜的。”
桑臨淵抖了抖手裡的塑料袋,透明飯盒裡裝着熱乎的芹菜瘦肉粥。
“中醫科果然很閑,成天不幹正事。”
“嘿,民以食為天,吃是天大的事,怎麼就不是正事?火氣這麼大,要不我開幾副藥去去你無名瀉火?”
花斐嘁一聲:“一玩搖滾中醫,能開出什麼好藥?”
“誰規定學中醫就不能玩搖滾?”
“佛教徒會去念阿門嗎?”
“那我唱昆曲你怎麼不說?”
“所以說你不務正業,玩搖滾唱昆曲,時間很多啊,方書背了嗎?”
桑臨淵:“......”
桑臨淵被花斐怼得有口難辯之際,蒙朝霞出現了。
她一來,花斐鼻子裡哼一聲,和全天下人不同戴天似的,昂首而去。
桑臨淵熱情地湊到蒙朝霞面前:“小蒙,我熬了芹菜瘦肉粥,趁熱吃啊。”
蒙朝霞臉色土灰,沒精打采的:“吃不下,胃脹。”
桑臨淵端着她的臉:“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面藍鼻暗,陽虛寒凝,這可不是好兆頭,我給你把把脈吧。”
“你從大學就開始說了,謝謝,我自己會注意的。”她擺擺手,“走了,再見。”
桑臨淵站着看了一會蒙朝霞背影,發現還有個傅泓之,摸摸鼻子:“ 走,我們吃。”
傅泓之确實也有點餓,不過夜深了,吃了睡不着,婉言拒絕了。
一大碗粥,桑臨淵說什麼也不肯原樣拎回去。
“放你們餐廳,明早花斐吃。”
傅泓之冒出個問号。
桑臨淵咧嘴:“今晚出這事,花斐的尿性,絕對又在科裡不回去。”
傅泓之勉強一笑,餘光卻不自覺瞄着花斐離去的方向。
“公寓這麼近,花醫生怎會不回去?”
值班床已經滿員了,也沒地給她睡啊。
“她回去也睡不着。”桑臨淵感慨,“花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産婦有意外,從上學那會就恨不得焊死在産房。畢業這麼多年,不敢住遠,賴在單身公寓,趕都趕不走.....當然,她賴在單身公寓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什麼?”傅泓之問。
“窮!”
傅泓之:“......”
“你和花醫生很熟?”傅泓之把粥放在餐桌上,關上燈問。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她和小蒙是大學同學。”
傅泓之難掩驚訝。
桑臨淵笑嘻嘻:“别想複雜了,我大二退學,重新考的中醫大學。”
至于為什麼改學中醫,桑臨淵諱莫如深,傅泓之也不便多問,這個話題就這麼過去了。
進了電梯,桑臨淵隔着鏡子盯着傅泓之看,“傅兄,花斐摧殘折磨你了?”
“何以見得?”
“印堂發黑,必有血光之災。”桑臨淵危言聳聽,“啧啧啧,攤上花斐,你也算渡劫應災了。”
傅泓之覺得桑臨淵不應該當醫生,應該去算命。
“什麼意思?”
桑臨淵挑挑眉毛:“花斐這個人,好比在沙灘上看比基尼美女,一開始賞心悅目,看着看着,美女掏出一把A/K47,一通無差别掃射,沙灘上屍橫遍野。”
傅泓之哂笑:“看來桑醫生也被A/K47攻擊過。”
桑臨淵撫胸,劫後餘生般笑:“試問我們這一級,誰沒有被美色迷過?結果,無一例外,被突突得一敗塗地。”
傅泓之笑不可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我們沉沙折戟,傅兄你怎麼好像很開心?”
傅泓之擺擺手:“沒有,沒有,桑醫生誤會了。”
他沒有開心,他隻是忽然被激起了某種好勝心。
傅泓之取了車,把桑臨淵放在8号公寓樓下,回到下榻的賓館。
秦棉等在大廳,明明困得頭點地卻抱着包,強撐着不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