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晶悄悄拉花斐:“你是不是過了?”
這下馬威持續時間也太長了吧?從第一天進科到現在,有完沒完啊?
花斐抱着手,振振有詞:“進科先考核,誰也不例外。”
“你也不能給人家出三四頁啊?”
全是簡答題,兩個小時寫到手斷都寫不完。
“我這不是怕外來的和尚不會念經嘛,畢竟英語經和中國經不一樣,多做點題有好處。是吧,傅醫生!”
傅泓之五官扭成一個囧字。
這是醫生們的事,馬晶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傅泓之倒也沒怎麼計較,拿起筆,埋頭和其他低年資醫生一起作答。
辦公室裡響起沙沙沙的寫字聲。
考了兩個小時,除去中間出去收病人看病人的,其他都答完了。
花斐掃完傅泓之的考卷立刻斷言:“你作弊了!”
“你不是一直看着我嗎?我怎麼作弊?”
“你不可能全答對。”
花斐對自己出的題相當有信心。
傅泓之微微躬身,笑道:“那還得感謝花醫生的入科宣教教得好。鄙人受益匪淺。”
花斐冷着臉:“我PPT裡沒這個。”
最後一題,花斐臨時加上去的,默寫希波克拉底誓言,括弧中英文雙語。
傅泓之花體英文,小楷漢字,一字不差全文默寫。
不作弊絕不可能!
“從某度上搜的吧?”花斐譏笑着質疑。
“要不我背一遍,你看看是不是搜的?”傅泓之保持着笑。
花斐口氣更惡劣,挑釁地揚眉:“背啊!”
傅泓之瞬間笑不出來了。
他不是背不出來,而是花斐的神情刺激到了。
她一貫是嚴肅的,可從來沒這樣陰沉,看他跟看殺人犯一樣。
“背啊!”
“Hippocratic Oath,......”傅泓之背了兩個單詞,忍不了了,“花斐,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監督你背希波克拉底誓言呗!背啊,這麼多人看着呢!”
“我可以背,但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值得你用這種方法來......”
“來什麼?”
傅泓之悶了悶幹燥的嘴唇:“來羞辱我。”
他盯着花斐,花斐也盯着他。
“你覺得背希波克拉底誓言是在羞辱你?那你收紅包的時候有想過羞辱你從醫時發過的誓嗎?”
紅包?
傅泓之腦子嗡地炸了。
這個罪名太大了,不僅是年終考核單項否決,而且是醫德醫風嚴重污點。
是除了重大醫療事故外能把一名醫生錘死在恥辱柱上的大罪。
傅泓之可以容忍别人說他技術不行,但絕對不能污蔑他醫德有問題。
“花醫生,給人按罪名要拿出證據來。我什麼時候收過紅包?”
花斐柳眉倒豎,拍桌子瞪眼:“你敢說你抽屜裡沒有梁小韻給你的紅包?”
“沒......”傅泓之本能地否認,忽然想起來,抽屜裡确實有個紅包,也确實是梁小韻家屬給的,可那是......
“給二十分鐘,我會證明我是清白的。”
“行,我等着,”她掏出手機,在手機上定了個顯眼的沙漏計時器,“計時開始!”
傅泓之氣得胸口發悶,拿起電話走到一邊:“不好意思,有點事需要你們回來澄清一下。好的。”
打完電話,傅泓之一言不發,凝重地坐在辦公桌前。
産科辦公室平日裡醫生護士人來人往,此刻因為兩位主治鬧别扭,因為向來溫和的傅醫生沉默且不好看的臉色,一時之間靜谧無比。
住院醫們抱着要用的病曆和各種急需填寫的表格,一個一個蹑手蹑腳離開這是非之地,隻剩下傅泓之和遠遠坐在另一端、越發氣定神閑沒事人一樣簽病曆的花斐。
擁擠的辦公室驟然之間空曠得詭異,唯有牆上的石英鐘一秒一秒滴滴答答走着,和花斐手機裡的沙漏一起,等着給傅泓之判刑。
“咚咚咚......”門上傳來輕微的敲門聲,梁小韻往裡探頭,“傅醫生,您找我?”
傅泓之起身,把梁小韻迎到桌前。
“抱歉,把你叫回來。是這樣,花醫生誤會我收了你的紅包。”
“啊?紅包?”梁小韻摸不着頭腦。
“就是這個,”傅泓之拿出惹禍的“健康成長”燙金紅包。
“是這個啊,您替我墊付了醫藥費,我家籌到了錢,自然要還給你的呀!”梁小韻并不覺得其中有什麼好誤會的。
欠了錢就要還,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花斐低着頭,眼睛從上到下,一行一行檢查病曆,一個空一個空地簽着字,看起來依然氣定神閑,可斐字最後那一筆明顯用力過猛,險些把病曆紙戳出一個洞。
原來梁小韻子宮破裂大出血,金額不足領不出藥時,先她一步往梁小韻賬上打了十萬塊錢的人是傅泓之。
“請問花醫生,你聽見了嗎?”
“我沒聾。”花斐沒好氣地回應,身子仍舊坐着。
傅泓之走過去,一把拿掉她手裡的簽字筆,雙手撐在桌子上:“你也是醫生,收紅包的帽子有多重你和我一樣清楚,就這麼輕飄飄的三個字算了?”
“那你想怎樣?”花斐仰頭,毫不心虛地瞪視他。
“請向我道歉。”
“道歉?”花斐死鴨子嘴硬,“我為什麼要道歉?你從醫這麼多年,不知道紅包在醫院環境下有多敏感?任何一個人看見醫生像你一樣接過病人遞過去的紅包,都會和我一樣認為你在索賄。還有你,”花斐轉向梁小韻,“還錢就還錢,裝在紅包裡幹嘛?幹等着讓人誤會?”
她說的頭頭是道,理直氣壯,好像鬧出這麼大動靜都是傅泓之和梁小韻的責任,和她一點關系沒有。
“是,”梁小韻被說的都不好意思看花斐,隻敢盯着自己的腳丫子,“我們家那邊的風俗,生了孩子送人東西一定要塗成紅色”
不光紅包,還有紅雞蛋,紅蝦片,紅酒,這是他們向别人分享喜悅的一種方式。
“所以我就......對不起,花醫生。還有傅醫生,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小韻家并不富裕,一家人東拼西湊籌了一部分,給傅泓之塞了好幾次,好不容易說服他收下,結果就鬧了大烏龍。
好心辦了壞事,梁小韻本來眼眶淺,自責加上産後情緒不穩,竟然難過得眼淚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