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兩台剖宮産,接生了四個小朋友,一擡頭到了午飯時間。
花斐已然吃不起外賣,冰箱裡老父親做的肉龍早就一個不剩見底了,幸虧飯卡裡還剩點錢,午飯有且隻能去食堂解決。
食堂大鍋飯味道全國統一,很難讓人有食欲,不過醫務狗隻顧得上趕時間填肚子,沒精力追求色香味。
用餐高峰期,醫生護士學生後勤,烏泱泱人擠人。
花斐選了幾樣不排隊的菜,在靠近泔水桶的地方找了兩個位置。
“要不換個地方?”
傅泓之正對着泔水桶,隻要擡頭就不可避免看見工作人員往裡面倒油乎乎的剩飯剩湯,桶口太小,外面挂着菜葉子,油湯順着桶壁一绺一绺往下淌。
這“風水寶地”,實在倒胃口。
花斐頭也不擡,“救護車在路上,你有五分鐘時間。快吃。”
花斐端起飯碗,不是送而是往嘴裡倒。
三分半。
她吃完了整碗米飯,兩碟青菜和一小份紫菜蛋花湯。
不得不說,花斐是傅泓之見過吃飯最快的女人。
傅泓之吃飯也不慢,可這......
他果斷選擇打包。
花斐吃完,一起把盤子送去整理台。
結賬的隊伍排到了大門外,傅泓之和花斐在門邊洗了手,聽見隊伍前端滴滴滴反複刷卡刷不上的聲音。
擡眼一看,卻是秦棉咬着嘴,無所适從地站在刷卡機前。
“卡消磁了。”
“啊?”無數雙趕時間的眼睛看着秦棉,越看她她越着急,“早上還好好的呢。怎麼會消磁。”
刷卡機後面的人不耐煩:“看,這有個折痕。芯片壞了,這卡用不了了。”
秦棉已經打了飯菜,沒法送回去,她又人生地不熟,沒有同伴能求助。
後面的人催促:“結不結啊,不結站旁邊去,讓我們先。”
秦棉孤立無援,端着餐盤退在一旁,如同被展覽的外星人。
正無地自容時,一張卡輕輕巧巧地落在她的餐盤上。
“用我的吧。”
“傅醫生!”秦棉感激得快要哭出來。
“我着急走。卡放你這,回來再還我。”
秦棉愣愣地看着傅泓之離去的方向。
印象裡,傅醫生從不吃食堂的。
今天怎麼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
他和花醫生一起。
他為了陪花醫生才來食堂。
他們是那樣般配,一個博士一個海歸,學曆相貌無一不相得益彰。
他們才是一路人,才可以那樣肩并肩走着,一邊走還一邊讨論着什麼,到了大門,他那樣自然地撩起塑料門簾,側身為她擋出一條通道。
簾子放下,身影漸漸遠去,秦棉眼裡隻剩下兩團模糊。
“哎,你到底結不結?”後面有人催她。
“哦,結。”秦棉吸了吸鼻子,把卡放在刷卡機上,刷完,生怕弄上油漬,摘了兩個塑料袋,把卡重重疊得包好,放進口袋裡,不時拍一拍,明明還在卻總感覺掉了。
吃過飯,回到婦兒樓,在走廊遇見宋昭。
宋昭跟着蒙朝霞,科研做的風生水起,已經投出去兩篇文章了。
“秦棉,食堂還有飯嗎?”
“還有,但是沒多少菜了。”秦棉看了看時間,下午一點了,“你還沒吃嗎?”
“沒有。蒙醫生中午有空,我請她幫忙改文章。”宋昭笑容滿面,志在必得的樣子,“蒙醫生也沒吃呢。我得趕緊去打兩份飯。就這樣,再聊哈!”
宋昭走後,秦棉一個人在午後幽深的走廊上,想想宋昭收獲滿滿,而自己卻整天受打擊,既沒有文章也沒上過台,一事無成,失敗得不能再失敗了。
秦棉想着,本就蔫蔫的神情顯得更頹廢了。
産科下午比上午還忙,傅泓之已經熟悉了嘉大一院工作流程,騰不開手的時候,花斐會讓他獨立手術。
傅泓之做一台羊水三度的緊急手術,花斐在處理前置胎盤産婦,孩子娩出後,出血量大。
前置胎盤出血部位通常位于子宮下段,此處的平滑肌細胞對縮宮素反應差,B-lynch縫合效果也不好。
排除了軟産道裂傷,花斐決定放Bakri球囊壓迫填塞宮腔,止住子宮下段出血。
Bakri球囊是一種根據産後宮腔形态設計的球囊,矽膠質地,放入産道,注水後變成一個水球,産生從内向外的壓力,達到壓迫止血的效果。
Bakri球囊2000年發明,12年引入國内,治療産後出血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已得到業内廣泛認可,但由于價格和技術原因,很多醫院沒有開展,秦棉所在的基層婦幼保健院更不必說了,主任也是隻知其名未見其用。
“愣着幹什麼,戴手套過來打水啊!”
花斐破天荒地叫秦棉。
這,是允許她上台的意思嗎?
秦棉受寵若驚,告誡自己一定要珍惜這個機會,可是......
她隻在文獻媒體上見過bakri球囊,從來沒摸過實體。
“我,我不會。”秦棉聲如細蚊,閉上眼戰戰兢兢聽天由命。
就在她以為即将接受花斐新一輪人身攻擊并再一次被趕下台時,一個磁性柔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來了。”
傅泓之猶如天降,拯救了秦棉。
“羊水三度沒事了?”花斐頭也不擡。
“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