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傅泓之站在花斐旁邊,她拍拍花斐,“有傅醫生在,你别太着急了。”
馬晶衣服還沒換,拎着帆布包風風火火而來:“主任一會就來,你好好問問,問清楚了,别稀裡糊塗光顧着生氣!”
“還用問?”花斐跳起來,“就是傻逼領導幹的傻逼事。”
尚正和佟曉面面相觑,馬晶眼神一撇,也拽她,拼命擠眉弄眼。
“幹嘛?腦中風拉?”
佟曉撫額:“領導在你身後。”
申鑲,羅耀東,田慰慈,三個主任整整齊齊出現,整整齊齊黑着臉。
申鑲手指頭動了動,到底給田慰慈面子,唉了一聲,走向主任辦公室。
羅耀東嘴角撇了撇,也進了辦公室。
爛攤子留給了田慰慈。
“說誰傻逼呢?”田慰慈朝花斐獅子吼,“給我過來!”
桑臨淵擠進來,吃瓜不嫌事大:“花土匪是不是要開除了?”
周遭異口同聲:“去!烏鴉嘴!”
馬晶提着他的衣領,就差拿鞋底抽他。
平日友善的蒙朝霞幹站着,完全沒有要幫他的意思。
“哎,馬姐,放開,”桑臨淵雙腳在地上滑行,“我知道花斐停職的真正原因。”
桑臨淵經常在各科流竄,和年輕小姑娘打成一片,小道消息層出不窮。
八隻眼睛兇神惡煞:“快說!”
“花斐得罪衛計委。人在院長論壇指名道姓說她缺乏人文素養,沒有職業道德。”
一屋子人匪夷所思:“就這?”
醫學兼備人文和科學,人文素養必然是一個醫生不能欠缺的,但落到實處,卻籠統得不能再籠統。
拿人文素養說事,是一個不需真憑實據也不需要腦子但極好用的借口。何況在這麼高級别論壇提出,即便不停職,也足夠惡心人。
桑臨淵悲痛地點點頭。
産科女的怎麼都喜歡掐人?
“如果因為這個,花斐也太委屈了。”佟曉說。
領導面子過不去,拿花斐祭天!
簡直比窦娥還冤。
“傅醫生,你怎麼看?”
門診來電話,告知傅泓之趕緊出診。
“不會這麼簡單。”傅泓之沉沉說,“我上午門診,來不及停。馬姐,花斐回來......”饒是他極力控制,仍然有點說不下去,“請務必給我打電話。”
“給你打做什麼?”
門診期間,主診醫生絕不可以輕易離開診室,就是接電話被拍到網上也夠喝一壺的。
“我想陪着她。”
他們不知道花斐還有病在身,不知道她懷着多麼大的熱忱一大早來上班。
不能擁抱她,就讓她拳打腳踢,好好發洩發洩。
桑臨淵拱手:“以身飼虎,佩服佩服!”接着哎喲一聲,屁股挨了馬晶一腳。
傅泓之換了衣服,秦棉杵在男更衣室門口。
冷不丁外面站個女同事,傅泓之吓一跳,不過面上依然保持着鎮定。
“傅老師,我給您帶了早餐。”
傅泓之低頭看她手裡的袋子。
某巴克!
裡面的東西可不便宜。
小姑娘下了血本。
不吃有點盛情難卻,可他實在沒胃口。
“謝謝,我吃過了。”
秦棉滿臉通紅,“我不知道您吃過了。您六點就來了,我以為......”
“你怎麼知道我六點來?”
秦棉低頭看着腳面,手指無處安放。
“你又沒回宿舍?”
“我怕遲到,就.....就沒回。”
秦棉縮着脖子,說話顫顫巍巍。
“昨天休息室滿員。你在哪兒睡的?”
秦棉支支吾吾:“婦科。”
一聽就在撒謊。
婦科隻有兩張床,隻夠一線住院醫和二線住院總休息。
不過傅泓之惦念花斐的事,門診時間也到了,來不及細問,他邊走邊扣大衣,匆匆下樓去門診了。
辦公室裡,田慰慈吼了半小時,喉炎都快吼出來了,花斐依舊我有理我不服的模樣。
無論田慰慈數落她什麼,自始至終就一句:“我要複職,我要查房收病人。”
“複職複職,哪兒那麼容易?”
花斐直戳田慰慈肺管子:“您還沒離開呢,這就人走茶涼、說話不管用了?”
田慰慈一聽這話,砰砰砰,拍得桌上水杯上蹿下跳。
“你也知道啊?我還沒走呢,你的下場就這樣,我要走了,你隻怕連骨頭都叫人啃光。”
田慰慈血壓直線飙升,“早跟你說過,科研是立足之本,不發論文,沒有基金,沒有專利,沒給醫院做貢獻,随便一個人随便一件事就可以踢掉你。”
“申請書呢?拿出來。”田慰慈真罵累了,胸口悶得難受。
“沒寫。”
“那你回家呆着,什麼時候想清楚,什麼時候找我,我拉下這張老臉給你複職。”
花斐擰開一瓶水:“停我職是打您臉。這事跟羅耀東脫不了幹系,我這就去紀委舉報他。”
田慰慈喝進去的水從鼻子裡噴出來。
“我還有臉嗎?都給你丢盡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用得着别人搞鬼嗎?趕緊滾回去,寫檢查,寫申請。”
“還要寫檢查?”
有錯都不一定寫,何況她沒錯。
“你這張毒嘴,總結會上讓韋甜下不來台,人回去就病倒了,不要求你去床旁道歉已經寬宏大量了。給我寫,寫夠五百字。”
寫,寫,寫個大頭鬼。
花斐氣哼哼出來,等在走廊的馬晶和蒙朝霞立刻圍上去:“怎麼樣?”
花斐僵着臉:“号給我用幾天。”
蒙朝霞面露難色,花斐冷笑:“怕我出事,阻擋你升官發财?”
馬晶拉她,“小蒙一大早幫你奔走,你長點心行不行?”
“離行政副主任就差臨門一腳了,出了事,還不得趕緊撇清關系?幫我奔走,說的可真好聽。找領導表忠心吧。我還不知道你?又當又立!”
“花斐!”馬晶厲聲喝止,“不許無理取鬧。”
花斐憋着氣,就想找人吵一架,偏偏蒙朝霞無論怎麼說永遠與世無争的模樣,這更讓花斐受不了。
“給不給?”她下最後通牒。
馬晶沖蒙朝霞一個勁搖頭。
“我給。”蒙朝霞說。
花斐瞬時兩眼放光。
隻要讓她呆在産房,幹什麼都行。
她甚至對蒙朝霞說了聲謝謝。
然而,産房已經有了新主治。
羅耀東組的宗濟。
宗濟科研博士,從讀研究生開始花斐就各種看不慣他,留院面試他又刷掉了花斐賞識的臨床型博士,和花斐的梁子結的比鋼筋水泥還結實。
宗濟進臨床,好死不死,到了花斐手底下。
花斐不光嫌他手笨動作慢,還時不時當着所有人面建議他退回實驗室做實驗寫論文,不要出來害人。
宗濟臨床技能是馬馬虎虎,可一個為科研少白頭的大男人被這麼說,能不恨得牙癢癢?
“花醫生,訓完話啦?”
憋了好幾年,宗濟一口惡氣總算有地發了,口氣極其陰損。
花斐沒理他,彎腰在HIS系統上輸入蒙朝霞的賬号密碼。
“花醫生在幹什麼?”
“開緊急醫囑。”花斐沒耐心跟他陰陽怪氣。
“醫囑?你被停職了。停職,知道什麼意思吧?就是醫務處停了你的執業權限。”
他掏出手機怼着花斐。
“想好了,開一個醫囑,哪怕是一瓶鹽水,都是非法行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