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斐出診不解決除産科外的其他問題,什麼建檔往哪兒走,社區母子健康手冊怎麼領,隻要對方智力正常,她一概回答“出門看”。檢查是能開單項絕不開組合,病人要求加項,她說沒必要,下一個。
對面兩位主治看花斐數倍于她們的速度迎來送往,看完最後一個,還允許她倆去食堂搶飯,慨歎姜還是老的辣。
花斐洗了手,解決了一下膀胱爆炸的緊急問題,甩着手回去看傅泓之怎麼還沒結束。
路過護士台,一對夫婦正請求護士加号。
“我們坐了一天車才來。真的很緊急。您幫我們加一個。”
“加号要找醫生,現在午間休息,醫生們都不在。下午一點以後來。”護士一邊統計上午工作量一邊回答。
夫婦兩趴在台上不肯走。
“怎麼了?”花斐走過去。
有人主動關心,夫婦兩一瞬間看到了希望,忙不疊把轉診單和病曆資料遞給花斐。
花斐翻到診斷,雙胎輸血綜合征,還是單絨單羊。
“過來,我給你看。”
常規加号、測血壓、留尿滴蛋白。
雙胎輸血綜合征,血壓高,尿蛋白陽性,需要緊急入院。
花斐開好住院條,給負責排床的住院總打了個電話,确認産前還有一張床。
“丁惠方,你沿着綠色通道到婦兒樓6層産前病區找周蘭,辦理住院手續。怎麼了?”
一直雷厲風行,沒有注意到丁惠方神情猶豫。
“我們那邊的醫生說這個雙胎輸血綜合征要把血管電凝消掉,全中國沒幾個醫生會,我們這還是單絨單羊,北京上海的大專家也不一定能治好。我就想問一下,住進去,誰給我做電凝?”
“我。”
“你?”丁惠方懷疑的目光再次瞄向花斐的胸牌,“您這麼年輕......”
“我做過二十多例,都很成功。”
丁惠方小心翼翼擡了擡眼皮:“你這麼厲害,為什麼還是主治醫師呢?我聽說主治級别不是很高。你是不是犯了什麼錯?”
不光醫院唯職稱論,患者也是。
迷信專家,迷信職稱,好像專家包治百病,主治就是草菅人命。
丁惠方是個地道的農民,跟她掰扯這些,三天三夜也掰扯不清。
“小的體重已經嚴重受限,必須盡快做手術。秦棉!”
花斐挪開椅子,起身到走廊裡喊。
對面診室,傅泓之的牌還亮着。
這師徒兩最近跟連體嬰似的,形影不離。
“秦棉,”花斐直接擰開門闖進去。
診室裡兩個人,一個傅泓之,另一個卻不是秦棉,而是......韋甜。
花斐嘭一下又把門合上,韋甜的脖子要卡在門裡,絕對夾成了兩段。
“花醫生,您找我?”秦棉提着三份盒飯,火急火燎跑到花斐跟前。
“你陪丁惠方找周蘭辦手續。聽好了,是陪着,要看着她住進去。”
“哦,好的,好的。”秦棉點頭哈腰,“我把飯給傅老師,馬上帶她去。”
秦棉領着丁惠方夫婦兩走了,花斐擡眼看了下對面。
難怪不找她吃飯,原來是要和“絕世甜妞”共進午餐!
花斐一陣焦躁,擰開可樂灌了幾口,馬晶給她打電話:“花斐,李奈她媽到處找你,你趕緊躲一躲,千萬别和她正面沖突。”
“李奈她媽找我,讓她找呗,幹嘛要躲?”
“你别廢話,趕緊離開。”
“放心吧馬嬸,一個七十多歲老太太,傷不了我的。”
花斐無所畏懼,李奈的事雖有遺憾,卻問心無愧。
馬晶跳腳:“誰關心你。我是怕你把人家磕了碰了。”
這年頭扶個老太太過馬路還能傾家蕩産,李奈她媽又是聲名在外的胡攪蠻纏。
你跟她講道理,她跟你講法律,你跟她講法律,她說你什麼态度。
人在醫務處上過吊,院辦捶過地,戰鬥力超強。
碰上爆碳一樣的花斐,一個激動,戰術性躺地下,産科這一年都白幹。
“躺下就躺下呗,她就地躺下,我們就地搶救。”
花斐這混不吝,說也說不通,馬晶急得就差飙髒話了。
正說着,有電話進來。
“好了,我接個電話。”花斐不由分說挂掉了馬晶,接通了秦棉。
“事辦好了嗎?”
“沒有。”秦棉依舊唯唯諾諾,“周醫生說産前沒有床了。”
“沒有床?你讓周蘭接電話。”
秦棉把電話給周蘭,周蘭支吾:“本來留了床,宗醫生那邊送了個緊急入院的關系......”
“什麼緊急?”
“就是她堂妹,家裡貓病了,怕對她和胎兒不好,住進來......”
花斐走到樓梯間,幾近咆哮:
“住進來調養是吧?當産前病房是賓館啊?你是主治,他說收你就收?”
“師姐,我也沒辦法,現在管事的是宗醫生,收病人的事我壓根做不了主。”
“沒有床。丁惠方呢?”
“她說她要走。”秦棉小聲說。
“走?走去哪兒?你給我盯緊她,不許她出醫院。人跑了,唯你是問。”
花斐挂掉電話,對着牆踹了一腳。
“喂,你怎麼回事?沒看到我腳在這呢,吹什麼吹?地上那麼髒,泥水全吹我鞋上了。”
男人尖刻的聲音産科大門外炸開。
“對不起。”
聽聲音是和鄒姐吐槽花斐的保潔。
“對不起就完啦?你個臭掃地的,知道這鞋多少錢嗎?弄髒了,你拿什麼賠?賠得起嗎你?”
花斐探出頭,衣着小開,腳踩白色皮鞋的男人還在不依不饒,四十多歲的保潔縮着肩,忍受着惡言惡語,驚慌失措。
保安跟個吉祥物似的杵在一邊。
醫院的保安形同虛設,出了事,不出手還安全,一出手,那就有理也說不清了。是以但凡大事小情,一律袖手旁觀。
這種人就該上去扇他兩耳光。
花斐撸袖,一把拉開門,卻被一個身影裹進最近的診室。
“别出去,李奈她媽在外面。”
花斐白眼:“要砍也是砍我,關你什麼事?”
傅泓之不知她哪來的火,将她按在椅子上,壓低聲音:“乖乖待着,外面交給我,我來處理。”
“我是主治.....”
“我說過,别的我比不上你,但有一件,我比你強。”
花斐瞪眼:“什麼?”
“扛揍!”
花斐:“......”
“一會就好。”傅泓之很有自信。
“十分鐘。”
忍十分鐘是她的極限。
“五分鐘。”傅泓之注視着她,“等我回來。一起吃飯。”
花斐想到那三份盒飯。
“和絕世甜妞?不吃。倒胃口。”
傅泓之不由失笑。
“笑什麼?”
傅泓之忙說沒什麼。
是沒什麼。不過是有人吃醋,有點小開心罷了。
“臭掃地的,不長眼睛......”
“死爛三八,艹你媽!”
不堪入耳的髒話源源不斷穿牆而來。
傅泓之才安撫住殺氣騰騰的李老太,卻見花斐卷出來,扒開人群,一腳踩在男人鞋面上:
“這鞋多少錢?我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