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帝忖量片刻,将話頭轉給了另一人:“皇後,你來說說,誰能擔任此事?”
皇後溫婉一笑,微微颔首,道:“蕭貴妃精通詩詞歌賦,此事交給她,再合适不過。”
蕭清妍身着張揚的醬紫钿钗禮衣,正同旁人把酒言歡,突然被點到名,嗆了一口酒,咳嗽不止。
“哦?”安慶帝饒有興趣将視線投向蕭貴妃,問道,“朕竟然不知貴妃有如此賢才?”
蕭清妍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直言道:“官家久不入後宮,自然無從得知。”
衆臣聽着這句貴妃的這句“嗔怪”,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卻又不知怪在哪,而這句話落進安慶帝的耳裡,便成了一根紮人的刺,他的目光在蕭清妍身上停駐了片刻,道:“就按皇後說的辦吧。”
蕭清妍看着安慶帝一臉陰翳,心情愉悅不少,大大咧咧地起身,行至擺在一起的詩賦前,目光在宣紙上各色的龍飛鳳舞上來回掃視,她慢慢踱步,看一首歎一次氣。
忽然,她瞧中一首詩,眼睛都亮了起來,興高采烈地将那張紙撿起,連連贊歎好詩。
衆臣十分新奇,紛紛探頭望去,蕭清妍心情大好,随手将詩塞給身側的祝官,命令道:“你來念。”
令狐瑾愣了愣,接過宣紙,舉起一看,宣訟紙上内容:
本是東京座上賓,卻為塵寰飄泊客。
血海仇雠終得雪,以身入局了殘春。
鐵腕心計權滔天,弦斷音絕強求緣。
宿緣淺義換深情,殘林葳蕤繞竹生。
忠肝義膽命漣漪,身赴風雨亦欣然。
孤身殘影恨此生,隻為一人悔紅塵。
亦步亦趨遲夢醒,懸梁府前鳴不平。
愛恨嗔癡皆虛幻,怨非怨也情非情。
命途蹇舛天難問,酒玉情殇餘鐘聲。
心拙口夯考妣女,執纓巾帼千秋名。
詩完,衆臣竊竊私語,不知這首詩到底好在哪,唯有一人,手腳冰涼,臉色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蕭清妍得意洋洋地高聲問道:“這是哪位大人寫的?”
宣紙一個接一個地掠過衆人的眼前,紛紛搖頭,無人認領。
柳青竹咬緊下唇,身子抖得可怕,鐵鏽味在口腔中蔓延。
當然不會有人認領,因為這首詩,是她寫的。
年幼之時,她根本不懂什麼愛恨情仇,卻向往着浪迹天涯的生活,依靠着幻想,寫下一本俠客複仇的話本,興緻高漲時,她在文前題了一首詩,正是祝官所念這首。
驟然,頭頂之上,漫天櫻花落下,衆人擡頭望去,詫異不已,卻不知所源,議論聲紛紛,不知誰說了句“櫻冢閣”,所有人都亂了陣腳,護城軍接連拔刀,将内場環繞起來。
某處傳來一聲驚叫,有人大喊道:“不好了,有刺客!驸馬爺、驸馬爺被刺殺了!”
此話一出,宴會更加亂了,惶恐聲此起彼伏,櫻花緩緩而落,卻被亂步碾進泥地裡。
葉墨婷身側立刻圍住了四五個侍衛,她鎮定自若推開他們,想去查探情況,卻被逃命的宮女們攔在外面。姬秋雨将驚慌失措的小郡主攬進懷裡,讓寒月帶去安全的地方。柳青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耳邊陣陣耳鳴,直到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她才恍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動了動腳,匆匆張望片刻,擠開人群,往外跑去。
安慶帝拍案而起,氣得額角青筋暴起,正要破口大罵,卻見亭前被人群散開了一個圈,他猛地一怔,瞳孔猝然縮緊。
一地的花瓣中,葉明德倒在血泊上,雙目圓睜,一劍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