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夜，暑氣轉涼。

卯時未到，溫默飛睜開眼。

非強度學習或者緊急狀态時，他的生物鐘是十二點睡六點起。

被系統要求淩晨五點在山頂“曬星星”後，變更為十一點睡五點起，此後一直準時規律。

然而這次醒得快卻不是因為生物鐘——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的大腦會瞬間接收到身體機能傳遞的外界信号，“開機”速度在全人類中遙遙領先。

溫默飛看向窗外，夏末的朝陽升得還不算晚，天色将近破曉，金風細雨樓外人頭攢動，一列列隊伍開向遠方，也不知蘇夢枕準備去哪火拼。

看這浩蕩的陣仗，便知今早不宜出行，于是溫默飛很識趣地不管不問，回到書桌前點亮油燈，開始讀《宋刑統》。

雖然宋朝有一套流程健全的法律制度，但在後世看來，其千瘡百孔程度足夠一整個大鵬族群世世代代違法展翅的。

想想江湖卷宗中那些“俠以武犯禁”的典型，再想想京城腳下真刀真槍的□□厮殺，溫默飛暗歎了口氣，覺得手中的書卷索然無味。

……但是律法是不能不讀的，無論是哪國哪朝的律法，裡面種種文章圈套都少不得被人利用或反利用，俨然是一把能左右生死的雙刃利器。

就比如溫默飛托楊無邪造假的戶籍和路引，以鴿組可靠的情報實力，等正式手續辦下來需要不少時間，這也是他宅在金風細雨樓的原因之一。黑戶身份暫時對他不利，若被指成别國細作，麻煩肯定是少不了的，搞不好又要進山當野人。

雖說溫默飛在系統給他的種種極限挑戰下野外生存能力不弱，但也不代表他喜歡茹毛飲血白手起家。

何況他的腦中容納了一整個知識的海洋，有讓生活變好的手段，亦有傳遞文明的方法。

隻是每當想起系統的打算，他便覺得知道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辰時，溫默飛吃完早餐前往林娘子家。

王小石勸導他的話到底起了些作用，至少他現在已經能調整心态面對這個“願意活下來看看”的世界。

——生命是奇迹，想不通的時候，記得感謝就對了，就當謝自己有思考的能力，比碳基單細胞生物強。

……

簡陋的屋舍前，小芸在忙着喂孩子吃米糊，林娘子因為産後虛弱，還在屋裡休息。

孩子總吃不飽，大人小孩都營養不良，這才是底層人的常态，而小芸能在金風細雨樓當侍女，已是不錯的運氣。

金風細雨樓中女子不多，來路也雜，有權貴送的美人，雇來做活的奴婢，被安置的被庇護的，不一而足，在歌舞升平的黃樓之外很少看到她們走動，有的平時也沒住在樓裡。

溫默飛作為得蘇公子青睐，樓内包吃包住的貴客，在小芸眼中是個有些怪異的好心人，他不需要被當做主子伺候，也不看重任何生活上的享受，很好相處，卻也難以琢磨，偶爾還會語出驚人。

比如方才，溫默飛去一貧如洗的廚房轉了轉，問她和林娘子想不想吃不花錢的肉。

林娘子得了接濟，能吃上雞蛋就很知足了，哪還能奢求葷腥呢？

“可以吃蟲子，”溫默飛道，“我知道幾種味道不錯的，蛋白質很豐富，要不要試試？”

林娘子吓得面如土色，小芸強撐着禮貌謝絕了。

“現在正是抓蟬的季節，”溫默飛隻得暫時作罷，“等你們能接受了，我可以做給你們嘗嘗。”雖說蟬的各個生長階段都能吃，但還比不上蜂蛹美味，冬天的竹蟲也是一絕，可惜這種美食對古代中原人來說還是太超前了。

于是溫默飛跑到角落去研究另一件他感興趣的東西。

“那些是風幹的炭泥餅，攢着今年冬天取暖的……哎呀！”小芸叫了一聲，因為溫默飛突然抓了一把黃泥捏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