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句話足夠透徹,卻也秉持着溫默飛點到即止的隐晦。
王小石文武雙全,性情上佳,尚且被汴京底層生活磨得郁郁不得志,世上大多懷才不遇的人苦苦等候一個機會,正是覺得自己優越于常人,理應得到更好的資源。
而事實上,資源的分配往往由權力主導,若無強權均衡利弊,人之紛争永無甯日可言。
同理再看金風細雨樓的管理層,便知蘇夢枕做得極好,刨去隐藏多年的卧底不提,四樓各居其位,各司其職,賞罰分明,未有不服。
如此環境安于現狀在短期三五年内是沒有問題的,唯一問題在于蘇夢枕——他的身體能否撐得住長期作為團隊核心。
或許正是出于這種考慮,他認下兩個兄弟,為金風細雨樓的管理層帶來一些新變化。
溫默飛看得分明,王小石本質淡泊名利,蘇夢枕就算分給他權柄,他也未必在乎。
但白愁飛很在乎,如此一來,王小石以後的人際關系隻會更加複雜,偏偏強弱、利益、籌碼、情感這四個維度,他隻看重其中一兩個。
溫默飛極少與人推心置腹,能送給王小石這兩句話算是特例,真正讓他反複衡量的,其實還是對自身人際關系的定位,因為這與他接下來想做的事息息相關。
一更已過,溫默飛和王小石于前庭分别,回屋的路上依舊在思考:
——怎樣才能在動用金風細雨樓資源的同時保證自身安全,不被其中權力規則制約呢?
這種空手套白狼的行為是否異想天開,取決于溫默飛的做法,也取決于蘇夢枕的态度。
從現有情報來推測蘇夢枕的三觀及立場,應是不難接受雙赢的局面,但是想要在這個目的上達成一緻,關鍵仍在于利益與籌碼的界定。
利益倒是好說,難的是談判籌碼……
思路戛然而止。
溫默飛推開門,看着陌生的陳設呆愣半秒,腳下緩慢後退,手也悄悄地将門合回去。
住了幾日的房間不可能走錯,但他隻離開了十二個小時有餘,屋内竟變成女子香閨的模樣。
比起尋思是誰在“開玩笑”鸠占鵲巢,眼下更棘手的是一面鏡子,确切的說,是鏡子映照出的一張芳華如夢的容顔。
那銅鏡原是溫默飛擺放在書桌上的,方便他背對門的同時兼顧門口動靜,女子顯然發現了這個妙用,竟還保留此處布局不變,于是現下兩人隔着鏡子兩兩相望。
屋内沒有點燈,走廊的光落在鏡子上,襯得那女子蒼白得像個幽靈,人很美,腰很細,本是極賞心悅目的——如果她靜止不動的話。
所謂僥幸心理就是,明知這不是仙人跳就是找茬的陣仗沖自己而來,溫默飛還試圖頂着對視的壓力把門關上假裝無事發生,但很可惜,當那雙眸子閃露出不悅又狠傲的神色時,他就知道來者不善了。
霎時間,倩影腰一折,如離弦之箭撲向他,纖纖兩指好似綿裡藏針,叫人分不清落點,隻覺處處都能緻命!
此時溫默飛再關門純屬自欺欺人,他深吸一口氣,“奪”門而出——指掌反扣門框發力,一腳重重踢在木闆合頁處将門卸下來,一舉撞向女子楊柳般的細腰。
這一撞注定落空,卻也給了溫默飛預備起手勢的時間,女子如飛絮飄起的同時,他貫通經脈重運内力,側身退步“倒卷肱”,逸散出的真氣受太極勁裹挾,收攏成薄薄一層沾附在手臂上。
這是溫默飛同沃夫子切磋時的意外發現,隻要内息運作圓融連貫,太極的“粘黏連随”特性可以驅使部分外逃真氣形成體外護勁,雖說目前還是一擊即潰一斷即散的狀态,但有所緩沖總比沒有強。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掌風已至面前。
溫默飛冷靜得一如那日廳宴混戰之時,好在他現在隻需對付一人,從捕捉行動到計算接招都不算困難,當即左掌外劃橫捌勁,“左右倒卷肱”順勢轉為“野馬分鬃”斜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