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顔鶴發和朱小腰後，溫默飛按捺下去的疲憊卷土重來。

今日諸多人事委實消耗他不少體力精神，天色雖晚，卻還沒到能休息的時候。

換了新環境，需要檢查門窗排除隐患，再是規劃逃生路線。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為免前後追堵的情況再次發生，逃生路線要多考慮幾條備用方案了。

但如果遇上顔鶴發那樣的擒拿高手，就算長出翅膀也未必能逃得掉。

鷹爪功的特點，溫默飛多少從資料中知道些，分筋錯骨，崩打抓拿，死咬不松，是一門擒拿削皮帶血，打人非死即傷的狠功夫。

溫默飛試完陰柔綿掌已是強弩之末，拿雞蛋去試鷹爪功不是為了捉弄顔鶴發，而是雞蛋的數據經過機械測量，結果更可控。

溫默飛回想着雞蛋爆掉的那一幕，記憶不斷倒帶慢放，通過蛋液軌迹倒推受力狀态。

人手不比儀器精密，保持壓力的均衡就無法釋放最大握力，假設顔鶴發的握力趨近于機械測量出的雞蛋受力極限值，那就意味着他的抓握力量已經超出了後世人體動力學範疇，出手動辄便是三四百斤的力氣。

溫默飛做不到這個程度，在散功之前，他隻不過習練出五年的内力，招式堪堪入門，散功重來更是拍馬難及。

而類似顔鶴發這樣的武林高手，在江湖上多如過江之鲫。他們刀口舔血弱肉強食，靠着天賦機緣和數十年勤學苦練，卷出了能殺人又能不被人殺的實力和名頭，卻也有被叛徒暗算偷襲，或成為新秀試金石的時候。

在溫默飛看來，這條起點晚，費時間，高風險，又很難卷出成績的賽道，是不值得他投入太多的，徹底放棄卻也不現實——沒有武力傍身的人，生殺全在強者的一念間。

即便增加存活率的辦法有很多，例如提前識别風險，躲閃逃避跑路，嘴炮談判轉圜等等……但當直面殺招毫無餘地的時候，溫默飛的最低需求是能在一擊中保全性命，至于之後如何再想辦法。

理想很豐滿，可通常來說，能不能保命取決于内力的深淺，内力從頭練起非朝夕可成，更無捷徑可走。

好在溫默飛自己另辟蹊徑。

“總覺得蘇夢枕好像看出來了，”溫默飛端詳着手掌，虛虛一握，輕微且細密的疼痛沿着經脈蔓延至全身，“實力不足，隻能取巧，效果差強人意吧。”

他從腦海中找出尚未完成的報告，新記錄了一筆：

【初次實驗證實，内功脈網結構在沖擊力不足以突破經脈強度的前提下，可通過均壓輸送法将真氣分化至全網受力面，減少局部性破壞。超出經脈承受範圍的傷害将由氣血自行吸收，消解不完全則會形成沉積類暗傷……】

就像那顆雞蛋一樣，溫默飛獨有的保命之道，便是憑借微薄的内力應對懸殊的實力，以全身為代價共同分攤緻命一擊。

“人啊，總要為更重要的東西作出取舍。”

不是沒有更好的功法，蘇夢枕曾給過他選擇，隻要溫默飛願意投入十年專注于武學，就有底氣自己給自己安全感，從此不必擔驚受怕。

這個選擇給的遲了，那時溫默飛已然決定踏上另一條路，把時間交給更重要的東西。

北宋半壁将傾的命運之下，哪怕成為武學宗師也于事無補，更遑論金風細雨樓不常有，天底下也再難找出第二個蘇夢枕。

十年太久，隻争朝夕。

十年又太緊，絕不能行差踏錯。

“從哪裡開始好……”溫默飛苦惱萬分，手指下意識纏着項鍊勾了一圈又一圈。

他不是沒有想法，而是想法太多，一秒跳過三四個念頭，反倒難以抉擇。

正糾結着，外間笃笃笃三聲，門響了。

“溫公子，蘇鐵梁給您送藥。”

思緒瞬間中斷，溫默飛忙道“稍等”，整理好衣服前去将門栓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