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60年,世界遭遇強太陽風暴,爆發了後來被稱為“大淨化”的全球性災難,地球環境巨變,人類不得不深入地底生活,進入黑暗時代。
同時,地面的植被動物開始異化,人類中也出現了擁有特異能力的新人類,他們能夠探索廢土,帶回充足的資源,地位崇高。
沈千是個出生在地底的舊人類。
燈亮起時起床,然後去織布的地方做工,換中午一頓勉強果腹的飯菜,下午就去給人洗衣服,等鐘聲響起,吃過晚飯,回到房間。
燈光熄滅,她普通而枯燥的一天也就結束了。
伊甸園裡的所有舊人類都過着這樣的生活。
但是……沈千有一個秘密。
從幾年前開始,沈千每天夜裡都會做夢,夢見一個叫“闵長珏”的男人。
她第一次在夢裡見到闵長珏時,他還不能稱作男人,僅僅是個孱弱蒼白的少年,穿着寬大的病人服,靠在病床上。
黑發有些長了,遮住了他柳葉似的細長眉眼,眼尾“蝴蝶似”的疤痕若隐若現。
病房很大,隻有他一個人,護工和保镖在外間站着,窗外陽光明豔,卻被厚實的布窗簾遮住,昏暗的室内,電視透出瑩瑩的光,聲音有些嘈雜,沈千聽不清,卻看見那部電影的名字——《伊甸園》。
那個少年微微偏頭,倦怠的眼挑開了些許,看向這邊,然後又慢慢轉過去看電影。
還在睡夢中的沈千心中一跳。
從那以後,她幾乎每隔幾天都會夢見對方,後來幾乎都成為了習慣,她看着末日到來,看着闵長珏從少年長成青年,看着他……成為被稱為“啟明星”的實驗品。
但是昨天的夢很不一樣。
一開始,天是黑的,隻有基地裡的實驗室還亮着燈,卻寂靜得可怕。
房間裡都是屍體,身上穿的白色實驗服已經被染紅了,胸前挂了名牌。
都是一刀緻命,傷口很整齊。
而闵長珏正拖着稍微跛足的左腿,扶着牆緩慢移動,空蕩的走廊隻有他沉重的喘氣聲。
他身上都是血和汗,寬大的病号服被浸透了,右肩還有槍傷,身上露出的皮膚有嚴重的電擊痕迹。
沈千看着他停下,用小刀劃開肩上的傷口,挑出子彈,發出一聲悶哼。緊接着,他身上的傷口肉眼可見地愈合了。
他突然擡起頭來,露出一雙布滿陰霾的眼睛,右手一甩,小刀飛射出去,拐角處傳來一聲慘叫,對方右手被刺穿,手木倉落到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别...别殺我...”那人趴在地上,捂着手求饒,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闵長珏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他緩緩從地上把手木倉撿起來,拿在手裡把玩,微笑道:“好啊。”
“不殺你,告訴我藥劑室在哪裡。”
那人欣喜若狂,哆嗦着爬起來指向一個方向:“在那邊,我帶您去,需要人臉識别才會開門。”
“啊......謝謝你。”
闵長珏又笑起來,那張具有欺騙性的臉看起來很溫和雅正。
然後他在對方震驚恐懼的眼神裡按下扳機,又随手把槍丢到地上,哼着走調的歌,往藥劑室走了。
還時不時用手比作槍,嘴裡模仿槍聲發出“砰”的一聲。
沈千看得膽戰心驚——他已經瘋了。
藥劑室的門死死閉合,紅外線掃過闵長珏的臉,發出警報聲。闵長珏一腳踹上去,那機器就安靜了。
他滿意地站在門前,雙手按在門上,硬生生把門往兩邊掰開了,然後閑庭信步似地走進去。
沈千看着他逛街一樣翻找,最後抽出一支藥劑——□□溶液。
他拿了針管,靠着櫃子坐下,再把寬大的袖子撸上去,露出蒼白的手臂,青色的血管浮在上面,顯得有些脆弱。
淡色的藥劑被送進血肉裡。
他緩緩閉上眼。
夢到這裡就結束了,沈千總是忍不住想,他終于走向了這條路。
但是,這樣的怪物之軀,真的能被人類的毒藥殺死嗎?
指尖微微一痛,沈千回過神來,看着冒出的血珠有些呆。
“千千!給我看看。”旁邊的蔣雲雲放下手裡縫到一半的衣服,就過來看她的手,“你今天怎麼這麼恍惚,剛剛打錯了結,現在又傷到了手指!”
沈千任她用幹淨帕子幫自己輕輕蹭掉血珠,就聽見了鐘聲,頂層随之傳來人聲——探索隊回來了。
蔣雲雲便有點豔羨地探出頭,傾在鐵欄杆上。
她穿得很舊,卻也幹淨整潔,鬓角别了點綴着小花的發夾,顯得她越發嬌俏明媚:“真羨慕,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聽說周卓第一次參加探索……我以前偶爾看見他,他還會對我笑,不知道這次受傷了沒有……”蔣雲雲又想起什麼,又咬牙切齒起來,“和那個什麼高傑完全不一樣,那個混蛋!總是來騷擾你,一點都不紳士!”
她情緒總是這樣豐富和外露。
“沒事。”沈千說完微微皺眉,還想勸什麼,看見她微微發紅的臉頰,最終隻是道:“你想去看看就去吧,剩下的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