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邊往最初槍聲響起的地方靠近，邊四處觀察。
她速度很快，過去時也隻看見疑似開搶的人将槍塞進口袋，擠入人群中消失了，還沒來得及追，就聽見廣播傳出熟悉的中年人的聲音。
“你們要造反嗎？”那聲音很威嚴，帶着正氣，“你們這是在背叛人類。”
廣場周圍迅速圍滿了穿戴整齊的護衛，站在一層的圍欄，端着槍指向聚起來的人群——他們是特意選拔的身材高大的舊人類。
廣場上瞬間安靜下來。
而周理徽則在一衆新人類的擁簇下從鐵梯慢慢走下來——他已經七十多歲，因為體質的進化，看上去像是四十歲的中年人，面容普通卻體格高大，眼神如鷹銳利，不怒自威。
沈千還在他身後看見了他的大兒子周卓和小兒子周越——看來，他對這場陷害已經十拿九穩。
“周理徽，背叛人類的是你！分裂人類的也是你！”最終，那個叫周單的年輕人從人群中走出來，“我們隻不過是尋求我們應有的權利。”
他身後還跟着幾個年輕男女，過了幾分鐘，又不斷有人走出來，包括吳月和呂文清，都站在了他身後。
“權利，你指的是什麼？”周理徽沒有生氣，面對着他們。
“自由的權利！”周單憤怒于他的平靜，反而忘記了恐懼，“我們要能夠生存，要能夠發展，要能夠選擇！”
“沒有誰阻攔你們生存、發展和選擇。”周理徽看孩子似地看着他，“以前的‘天秤運動’，追求的就是公平，直到現在我們也沒有忘記。付出多少，就能收獲多少，貢獻點制度就是這樣的。”
都是屁話！
貢獻點看似公平，但是進行換算的尺度和制定物價的權力卻牢牢握在新人類手裡。
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讓你織布一天，算兩點貢獻度，卻把一份米飯的價格定在一點貢獻度。你勞作一天，依舊吃不上飽飯，又何談發展。
周單雖然有一腔熱血，卻頭腦單純，此刻被他繞了進去，又問：“那新法案呢？不阻攔我們自由選擇，卻不讓舊人類男女自由結合，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
“是，我們是限制了部分人的選擇，但是，這是極端環境下，為延續人類做出的讓步。”
周理徽向前一步，“人類雖然苟活下來，生育率卻不斷下降，新人類的出生更是稀少，且問二三十年後，我們又靠什麼延續文明？”
“何況，新人類本身就是舊人類進化而來，提高新人類的出生率，就是在加速人類進化。”
“你放屁！”周單身後的女生站出來，“憑什麼剝奪舊人類出生的權利？何況，新舊人類都是人，就是你這種論調才會讓雙方分割開來。”
“你曾經也是自己口中未進化的舊人類，怎麼能說出這種沒有同理心的話？”
“我看你們這群人才是人類退化的産物。”
幾十把槍械瞬間指向她的頭。
“這都是沒辦法下的選擇。”周理徽微微擺手，示意身後的人放下槍，“你如果無法接受，也可以選擇離開伊甸園，我說了，從來沒有人幹涉你們的選擇自由。”
“好。”女生在注目下，路過周理徽的身邊，被一個護衛押送着往最頂層的出口處走。
幾千人就這麼看着她，慢慢往上，化作一個小點，直到看不見。
零零散散又有幾個人離開了。
周理徽轉過身來，表情變得冷漠：“我已經回答了你們的疑問，也相當欣賞你們的年輕熱血，但是……誰妄圖破壞人類團結、破壞伊甸園，誰就是罪人。”
“所有煽動反叛情緒的人，都是罪人。”
“把他們抓起來。”他朝身後新人類道，那些人便一擁而上，圍住了周單這一行站出來的人，而人群中也不斷有人被粗暴地抓出來。
沈千沉默地看着。
有人是她父親曾經的下屬，有人是後面跟着她暗地裡不斷做工作的，有人是受不了壓迫自己來反抗的，也有人是平日裡得罪了人被強抓走的……
有人開了槍，被新人類輕松地用火焰焚燒，周圍鴉雀無聲。
沈千手指微微蜷縮。
幾十個人被抓走，她卻在人群中藏得很好。
原本這場鎮壓，就要結束了。
一隻有些粗糙的手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隔着一層布料，也油膩得叫人惡
心。
“千千，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我真驚喜。”壯實的男人摟着沈千道，手不安分地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臂，“别動，你知道你這種敏、感的身份，要是在這裡被發現會是什麼下場。”
“我願意冒着風險包庇你，但是你知道你該拿什麼來換。”
“高傑先生，勸您自重。”沈千神色冰冷，打開他的手，“我二叔還沒死。”
她咬字很重，分明是尊稱，卻叫對方聽出些看不起的意味。
但高傑就愛她這股清高勁，而且年紀小，長得也好，不知道被弄到床上是個什麼樣子。
“但你二叔什麼時候能回來還說不定呢。”高傑得意起來，這樣的小美人此刻就被他捏在掌心裡，他表情猥瑣，原本還算普通的五官就顯得磕碜了，“不如跟了我，倒不用擔驚受怕。”
“否則，被抓到了監獄裡，就不是這麼個光景了。”
眼見着有其他新人類過來了，沈千迅速思考着。
她伸手撩開擋住視線的黑色卷發，露出一張蒼白漂亮的臉蛋來，神色有些不安和猶豫，顯得格外可憐可愛。
半晌嗫嚅道：“太快了......”
她像是每個要投入男人懷抱的女孩兒一樣猶豫擔心。
高傑當然也看見了過來的新人類，立刻明白了她的動搖：“放心，傑哥肯定好好對你，不會這麼早動你的。反正法案也下來了，你不如定下來，早些過上好日子。”
“待會我去房間找你。”
他把沈千的沉默當成默認，當即走向那幾個新人類，交談一番後幾人往旁邊去了。
而周理徽看着廣場上的舊人類變得安靜順從，終于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