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裡,長手長腳的男人穿着沾血的病号服,勉強坐在床上,手裡正把玩着一張照片。
此刻見到沈千,他神色變得興味起來:“沈千?”
闵長珏。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沈千抿唇,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對抗他,後退一步想往外跑,卻被有所準備的闵長珏抓住手腕拖了回去。
鐵門被關上了。
“不不,逃跑可不該是你的作風啊。”闵長珏感受到手底纖細脆弱的手腕和頑強的脈搏,真切地感到很有意思。
這樣瘦小的丫頭,這麼脆弱的女人,竟然會是這部電影的女反派。
太有意思了。
明明他輕輕一捏,好像就會碎掉一樣。
他剛醒過來的時候,明明覺得無趣得很,又覺得“果然如此”,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無法死去的怪物。
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實驗室了,反而躺在一張狹窄生鏽的鐵床上。
房間很小很暗,是内嵌入石壁的,用木闆隔了一層,看上去不過七八個平方,放一張雙層鐵床也就不剩什麼空間了。
床邊還擺着張不大的木桌,上面放着幾本舊書和一個裝着一小把幹薰衣草的舊花瓶,牆壁挂着一盞小燈。
一張舊照片貼在床頭,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笑起來很有韻味,和他記憶裡的某部電影重合起來。
他不由感到興味起來。
……他似乎來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地方。
“放開我。”而現在,和照片上女人七分像的小姑娘狼狽地被他困在狹小的黑暗裡,喝問道,“你是誰,為什麼會認識我?”
沈千不敢讓對方察覺自己知道他。
“闵長珏,我叫闵長珏。”闵長珏感受到她微不足道的掙紮,忍不住笑起來,“我當然認識你,畢竟……”
畢竟你是電影裡一個注定走向悲劇的女配角。
闵長珏看她有些茫然的眼神,被她懵懂無知的樣子取悅了,于是大發善心地放開她:“你不需要知道。”
“我們做個交易吧。”他笑得很溫和,眼角有不明顯的溫柔褶皺,柳葉紛飛似的,他誘哄道,“你收留我,我滿足你一個願望。”
沈千卻沒有被迷惑,闵長珏是個怎樣陰晴不定的人,她再清楚不過。她還沒忘記那個在震驚中死去的實驗員。
畢竟一條毒蛇漂亮的花紋,都是隐匿于環境的武器,而它暫時的蟄伏,都是為緻命一擊所做的準備。
“怎麼了?”闵長珏湊近她,聲音很輕,“不願意嗎?那我再加一點籌碼,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麼樣?”
沈千沒有回答,也沒有躲開,反而如同柔軟無骨的軟體動物般湊上去,雙手環住對方後頸。
她很瘦,渾身都幹巴巴的,嘴唇卻意外的非常柔軟溫暖。
所以闵長珏稍微有些愣,而下一秒單薄鋒利的刀片卻猛然橫曳在他脆弱的脖頸間。沈千湊近他耳邊,氣息溫熱——
“我覺得,不怎麼樣。”
她手指微微用力,闵長珏的脖頸就被劃出一道紅痕,溢出鮮血:“别動。”
闵長珏挑眉,舉起雙手。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裡?”沈千叩問。
“不知道,一覺睡醒就在這裡了。别這麼看我,我可沒騙你。”
闵長珏的回答讓她眉頭皺得更深。
“對了。”闵長珏想起什麼似的。沈千微微颔首示意他講。
于是他近乎輕松地掙開沈千,任憑刀片深深劃過血肉,道:“剛剛是騙你的,你沒得選。”
鮮血濺到沈千臉上,哪怕知道闵長珏那超強的愈合力,她仍下意識松了手,刀片掉到地上,一聲輕響。
“那麼,今晚我睡哪?”闵長珏撫着已經快要愈合的傷痕直起身。
沈千這才發現,他雖然清瘦,卻很高,自己隻能到他胸口,在狹小的房間裡顯得有些憋屈可憐。
而闵長珏也在打量她——很瘦很小,隻有臉上有一點不易察覺的軟肉,眼角微微耷拉着,雖然闆着臉,卻也是完全沒有攻擊力的長相。
和他記憶裡冷漠而具有威懾力的“放逐者”領袖完全不同。
闵長珏漫不經心想,他有意思的人生才剛開始呢。環繞一圈後非常自然地躺上沈千的床,長腿憋屈地半曲着。
她的床,而且闵長珏身上還有血。
沈千張了張嘴,想起自己剛劃傷他,此刻還好端端站在這,決定忍了。
她用帕子擦掉臉上血迹,收拾好一室狼藉,把落到地上的相片撿起來,放進外套裡口袋,轉身就要走。
“去哪?”闵長珏問。
“去找我朋友住一晚。”沈千終于接受了夢裡的大反派出現在她房間的現實,妥協了。
闵長珏說得對,她沒得選。
而且她也想弄清楚為什麼闵長珏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會認識她——難道…….闵長珏和她一樣,也可以在夢中見到她所在的世界嗎?
何況這個選擇就如同打開潘多拉魔盒,她引來了一位惡魔,也給她死水般的生活帶來了新的生機。
如果,闵長珏可以為她所用……
“不用去了。”闵長珏阖上眼,嗓音慵懶,“你朋友不在房間裡,她今晚都不會回來,不信的話可以去試試。”
沈千聽完,試探性地去敲了旁邊房間的門,沒有人應答,等她回到房間,已經熄燈了。蔣雲雲如果要回來,不會拖到熄燈。
闵長珏究竟還知道什麼?又是從何處知道的?她在夢中也隻能看見闵長珏的過去而已,闵長珏卻像是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沈千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