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公司裡的蠢貨并不多。
大多數同事都選擇性忽略了陳岩肅關于“我們可以自己捕魚自給自足”的美好暢想,掏出了準備好的壓縮餅幹。
喻珩别無去處,即使心有疑慮也隻能坐在程與風的帳篷邊,默默啃餅幹。
再看一旁的程與風,倒是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正随意靠坐着,一邊抱怨餅幹太硬,一邊四處找水喝。
是暫時的病理性失憶?
是上了年紀的一時忘事?
還是……
晚上七點多的石斛山,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山風吹得正盛,溫度驟降,很少有人願意繼續在帳篷外受凍。
上百人聚集的營地一時間竟有些寂靜,喻珩也不敢再往靈異方面深思。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喻珩一遇到這些拿不準的身體問題,就不自覺地想要找付悠問問。
玉.:付大夫,人……會突然出現暫時失憶的情況嗎?
沉默了一會兒,喻珩決定再解釋一下。
玉.:不是我,是我一個同事,34歲男Alpha。
玉.:他突然忘了一些項目相關的事,一個小時後又突然記起來了。
不知是出于本能依賴還是别的什麼,喻珩并沒有退出聊天界面,而是反複斟酌着自己的措辭,比對待那些麻煩的客戶還要認真得多。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吧,也許是自己敏感了。總打擾付悠實在是不太好意思。
喻珩正準備撤回消息假裝無事發生,卻不料付悠的回複很快彈出。
即使隔着屏幕,他也仿佛能感覺到付悠的激動。
天天吃竹筍:具體什麼症狀?你詳細描述一下。
另一邊的付悠也确實是飛快坐直了身體,隻恨不能立刻穿過屏幕揪住喻珩問個明白。
将喻珩的描述和自己的任務要求放在一起,付悠來回對比了近一個小時,一向平靜的他也坐不住了。
精神恍惚,暫時失憶,疑似……
付悠慢慢斂了表情,少見地皺着眉嚴肅起來。
fy:發現疑似受害人。
……
即使大家并無此意,但在陳岩肅的威逼下,還是聚在一起尬聊着。
“啊哈哈尤姐你那個項目……”
“團建不提項目不提項目,提項目傷感情。”
“哦哦,我們家孩子提作業也是這麼說的……”
“我沒孩子。”
“尤姐和對象沒有考慮要孩子?”
“我沒結婚。”
……(掀桌)
場面氣氛一度尴尬到了冰點,本就岌岌可危的同事關系被陳岩肅這麼一逼,更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最終還是程與風忍不了這該死的氣氛,再次出面拖住陳岩肅。一隻手背在身後擺擺,示意大家快休息。
喻珩所期待的奇迹還是沒有發生,離了付悠的精神力壓迫,他幾乎無法入睡。
深夜12點,喻珩眼神空空,手臂死魚一樣搭在膝蓋上,一副即将屍解飛升的模樣。
睡不着……
不像其他人口中的失眠那樣,千奇百怪的想法如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湧現。
其實喻珩的大腦一片空白,明明精神極度疲憊,卻像是被抽離睡意,隻能被迫展示充滿紅血絲的眼球。
墨綠色的瞳仁在黑暗中微微顫抖,程與風被盯得心裡發怵,也是睡不着了。
“小喻,又失眠了?那治療不管用嗎?”
“有用是有用,可能我症狀太嚴重了吧。”喻珩有些煩躁,雙手搓了搓臉,“隻能在診室裡睡一會兒,别的地方都睡不着。”
“唉來吧,出來走走。”程與風倏地從睡袋裡鑽了出來,拎起喻珩就要往外走,“離了我誰還陪你半夜散步啊。”
看着程與風的背影,喻珩說不感動絕對是假的。
自己畢業入職SJ時還是一個懵懂無知,以至于完全不知道如何與客戶溝通的小白。
當時喻珩看着經理交給自己的第一個項目,緊張得手心微微出汗。
遇到不會的地方,再看周圍挂着臉的前輩,猶豫了半個小時也沒敢問。
這時,就像五年後的現在一樣,一隻寬厚結實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小喻?你是叫小喻對吧。第一次做項目,有沒有什麼不會的?
我看你都在這兒看了半個小時了,要不我幫你看看?”
程與風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讓人與他親近的氣場和能力,以至于喻珩短短三個月就深深信賴這位前輩。
“程,程老師?”
“嗨呀喊什麼老師,叫哥!”程與風回頭咧嘴一笑。
恍惚間,那輕松的笑容和床頭合照上的青澀重合在一起,喻珩不由自主地開口道:
“哥……”
……
“程哥。”
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喻珩小步跟上程與風的步伐。
“怎麼了?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程與風總能在第一時間關注到他所有的情緒,這樣細膩的人,總顯得和冰冷凝滞的公司氛圍格格不入。
“程哥,謝謝你照顧我這麼多年。”
“你這話多見外。既然叫了我這麼聲哥哥,哪裡能不照顧你?”程與風有些好笑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拍肩膀這個動作很神奇。親近而不暧昧,仿佛肢體碰撞接觸的那一個瞬間,兩個人就連接上了。他們的精神,他們的力量,就此就共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