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你這黑眼圈,那個診所沒用嗎?”
喻珩抿嘴搖了搖頭。
“我隻能在診所睡着一會兒,一開始還能睡四個多小時,現在隻有兩個多小時了。”
程與風像是想到了誰似的,眼神中帶着一絲追憶。片刻後又似被火舌燎了心,立刻回了神。
“沒事,大不了哥再托朋友多找幾家,總能好的。”
喻珩正欲點頭,忽的身後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
二人回頭。
“這麼晚不休息?聊什麼呢?”
是陳岩肅。
二人本來因為閑聊而放松下來的心情驟然緊繃,喻珩更是一下子皺了眉。
“沒什麼,我……睡不着,拖程哥出來一起散散步。”
喻珩先一步站在程與風和陳岩肅之間,開口解釋道。
可惜陳岩肅這種,腦子裡除了壓榨員工以外就沒有第二件事的人,完全無法接受竟然還會有人,膽敢有身體原因拒絕和集體一起捕魚,卻深夜出來散步!
意圖分裂集體,其罪當誅!
陳岩肅說話間立刻帶上了些諷刺意味:
“程與風,不是身體不好嗎?怎麼?現在好了?”
程與風張了張嘴,片刻後道:
“……是,出來走走,一會兒就回去了。”
明明隻是很平淡的一句回應,陳岩肅卻瞬間暴怒起來,熊熊烈火在眼中燃燒。
“身體不好就别出來!天知道是不是想訛公司的賠償,回你的帳篷休息去。”
一旁的程與風還沒什麼反應,但喻珩可是再忍不了了,往前一步就要罵人了。
人不就活那麼幾個瞬間?
我今天不蒸饅頭也得争口氣。
誰要忍這個該死的陳總誰就忍去吧!反正我是忍不了了——
“小喻。”程與風的聲音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顫抖,“确實也挺晚的了,回去休息吧。”
喻珩難以置信地回頭盯着程與風僵硬的臉。
往日即便是陳岩肅在場,程與風也是個有什麼不滿都要先嚷出來的性子。
哪怕是後來有了孩子,家庭壓力陡然加劇,程與風也會私下吐槽不少。
何時有過這樣忍氣吞聲?!
“走吧。”
程與風愈發堅定。
“等等!”
喻珩回頭。
“喻珩留下。”
陳岩肅淡淡道。
程與風走後,喻珩沉默伫立在原地,靜靜看着陳岩肅背着手,沐浴在深山月光下。
“小喻你啊,就是太年輕了,太不懂事。”
很熟悉的開場白,喻珩已大緻猜到了陳岩肅接下來要說的話。
“不論是現在的苦和累,還是同事老闆的壓力,那都是為了你以後着想啊。我呢也是為了你好,才給你這麼多項目。
年輕人正是身體好,敢拼敢闖的時候,哪裡能天天嚷着睡不夠,就要放棄了,休息了呢?”
哪裡是睡不夠,明明是累得要猝死了!
“小喻,你和程與風關系很好?”
一連串長篇大論間突然插入了這麼一句沒來由的話,喻珩一愣,順勢點了點頭。
陳岩肅忽然回頭,向喻珩邁了一步。兩人的距離貼近,讓喻珩有些不舒服。
“年輕人,要敢往上爬。”
陳岩肅意味深長道。
“程與風啊,年紀大了,一點闖勁都沒了。小喻你好好幹,日後,一定比他強得多。”
說罷,同樣拍了拍喻珩的肩膀,背着手就向營地的方向去了。
喻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懵懵懂懂的傻小子,自然聽得懂陳岩肅的話外音。
這是……要裁了程與風,讓自己上嗎?
不得不承認,晉升對他這麼個沒錢的年輕人來說,誘惑很大。
但他隻是需要錢,不是不需要良心。
程與風這麼些年的壓力和拼命,喻珩全都看在眼裡。
程與風五年來對自己的照拂,喻珩更是沒齒難忘。
就這麼一手離間計,還真以為我會上當。
喻珩嗤笑一聲,撣了撣陳岩肅拍過的肩頭。
難怪公司裡同事的關系都那麼緊張,生怕誰超過了誰,誰比誰更努力些,更優秀些。
合着是有這麼個不積德的玩意兒在中間當攪屎棍呢?
“……也不怕以後遭報應。”
喻珩經此一遭,也沒了閑逛的心情。靜立了片刻便往營地趕去,蹑手蹑腳地挾着一身寒露進了帳篷。
帳篷内,程與風還沒休息。看到喻珩進來,他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回來了?快休息吧,這都一點半了。陳總不是說今天還要四點半起床去看日出嗎?”
喻珩卻沒有回答,隻是脫了外套放下,回頭看向程與風。
“程哥,你今天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