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須懷揣着這個秘密□□了四個小時,第二天起床時間一到,她便被叫了出去,那時她沒有名字,隻有編号。
他們問她聽到了什麼,她猶豫了一下,就看見面前的大屏突然閃出紅光,照得眼前的那些大人形如鬼魅。
她不敢撒謊,如實相告,得到了一塊甜滋滋的糖果,她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吃掉,心裡的恐懼卻讓她胃中翻騰,想吐。
江須當時六歲。
這件事過後不久,她便忘了,跟着其他的姐姐哥哥玩。
越長大她越覺得這裡無聊,每天的針劑和失去意識的那幾個小時在她心裡越發奇怪。
幼時那個夜晚反複出現在她的腦海裡,迫使着她想去看看,她去了。
江須最開始碰見了其他區域裡出逃的人,她不清楚他們想幹什麼,隻是随他們一起走,被追,在嚴密又彎繞的走廊裡跑着。
最後他們還是沒有成功,大門是假的,後面是一個煙囪似的鐵洞,裡面随意扔着幾個身姿奇怪的人。
江須被一個姐姐捂住了眼睛,但她還是看見了,其中一個是前兩天他們區域裡走掉的某個哥哥。
走了,是這個意思。
她手腳發麻,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情況,隻記得捂住她眼睛的姐姐話音哆嗦的和她說話。
——這條路記住了嗎,是錯的,不能走。
——他們問,你就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跟着他們走得,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遊戲。”
小時候恐怖的紅光沒有出現,綠光照在她慘白的臉上,消瘦的臉側滑下汗珠。
他們如此反複問了江須許多日子,最後她麻木到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時候,她崩潰了,那條路她忘記了。
江須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不斷的想找到大門,找到銷毀按鈕,她不理解他們要逃出這裡去哪?這個地方不是他們的家嗎。
除了這裡外面還有什麼?更大更寬敞的房間?
她不知道,也不能多想,她得聽話,可也沒聽話多長時間,因為她被帶去了那個沒人出來的封閉房間。
江須那時才知道為什麼想去找到大門。
她從小吃的少,又喜歡四處跑,很瘦,而且皮膚非常細,更忍不了疼。
但在那個地方,她看着自己的個頭飛速抽條,感受着他們一次又一次破開她的皮膚,等待着它的愈合,計算時間,而且不停的壓榨她的精神力和信息素。
休息的時間,江須會在大罐子裡睜開眼,想着他們妄圖走出去的那片更高的天花闆。
她突然很好奇,這些人的人的目的是什麼,想要讓她變成什麼樣。
她能看得更清楚,聽得更遠,精神力包裹着封閉房間外的每一個東西,管子和線片貼在額角,她看見了不知道某個終端上的東西。
江須在沒人時,輕而易舉的爬出了罐子,又計算着時間,重新回來,她如他們所想,體質包容,把自己融合成了高等級的人類,被送去假扮江家失蹤一年的女兒江須,竊取這個國家的各項情報。
所以我看到了這個廣闊的世界,為什麼要向着那個閉塞的實驗室呢?江須不懂。
她小心的讓江家人信任接納她,小心的自己找到了可以不在乎組織裡給她種下的發情毒素的方法,小心的過濾那些情報,然後追蹤了很久找到了組織的地點,偷偷潛去按下了小時候一直好奇的按鈕。
她把整座實驗樓炸掉了,還有裡面的東西。
到現在她都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但是随便吧,都已經成灰了。
……
江須睜開眼,砸進了水裡。
她好像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做的十分不得勁,撐着身下水裡的石頭坐起身。
突然頓住,她眨了眨眼,眼前是藍色熒光的流水,水聲嘩嘩地打在她的耳膜上,鼻尖是苦澀的草味,她擡起手,牙齒破開皮膚,鮮血的味道融進味蕾。
那煩人的腦鳴也不在了,江須神清氣爽。
[江江啊,你終于好了。]系統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腦海。
[終于?]江須疑惑,她不是剛掉水裡嗎?
[哎呀,技能使用是可以凍結宿主時間的,但是吧——環境時間它沒凍住,伊利希安現在是228年。]系統說着,歎氣,[我都做了多少任務回來了,你才醒。]
江須都不知道說什麼了,今年本該是原主身死的時候。
系統說,替身券給她重新造了一具死亡空殼,已經被科爾舉報被聯邦帶回去了,那幾個人抓江須有功,沒受什麼影響。
就是那個空殼子在一個月後就化了,吓了人不說,還讓聯邦沒了研究可做。
江須看了看巨高的瀑布:“那我這……”
系統摸頭:[而且江江,你死之後,我就脫離這個任務了,現在這個世界也幫不上你的忙了。]
“話說,你這是翹班來的?”江須換了條路,深一腳淺一腳地趟過河。
[沒有,我班上的好,放假啦。]
“恭喜恭喜啊。”江須由衷道。
系統“嘿嘿”笑了兩下,又和江須聊了幾句,就走了,說是有些事情。
江須還穿着那身短褲夾克,現在腿刮在枝丫上格外的難受。
也不知道陳昱承怎麼樣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忽然看到前面的地上一片灼燒痕迹,翻來草叢一看,竟然是一架機甲。
這是什麼好運氣,江須走過去,敲了敲外殼,又繞了一圈,這是出了什麼故障?
“有人嗎——吱個聲呗——”她揚聲道,沒人應,于是試着精神力連接,發現可行後,試探着開啟機甲艙門。
艱難的開了個縫。
江須矮身鑽進去,一股煙味,她手擺在鼻前揮了揮,然後打開了駕駛艙的門。
“你好,我進來——了……”她的視線在駕駛員的身上頓住。
“陳昱承?”江須擰眉,湊過去拍了拍他。
她簡單檢查了一下,這人應該隻是昏迷,其他都好好的。
江須十分頭疼,解了他的帶子将人抱去後面寬敞的地方,然後接管機甲,手動開回去醉星。
四年一個輪,江須此時降落家門口的時候,雪還是很大,她停穩機甲,走出駕駛艙,發現陳昱承已經睜開了眼,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應該看了很長時間。
“醒了?”她湊過去俯下身看他。
“嗯,”陳昱承看着她,盯了很久,江須就任他看着,半晌聽見他問,“冷不冷。”
江須搖頭,拉起他的手颠了颠:“怎麼感覺你瘦了?”
“沒有的事,”陳昱承表情終于不是那麼木納,扯出一絲笑。
“又見面了,抱一下吧。”他說,語氣裡透着釋然。
江須蹲下身過去攬住了他,感受着陳昱承的鏡腿劃在耳邊。
她拍拍他的後腦勺,笑着問:“晚上吃什麼,我餓了。”
“什麼都可以。”
醉星依舊閃爍,旅程的篇章不會止步于此,待風雪消融萬物複蘇,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