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普通的一天。
江須在鏡界裡熬了個通宵,陳昱承把她遊戲眼罩摘下來的時候,眼睛都是閉着的,感覺到臉上礙事的東西沒了,便翻個身,就這麼睡着。
陳昱承無奈注視着手底下的人。
他平時要上班,閑得沒事才能和江須出去玩玩,這姑娘也不是需要他陪着的半大孩子,所以兩人對這時聚時散的情況都不太介意。
就是有個問題,如此情形成了習慣,一年時間,見面機會是越來越少。
陳昱承見她,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在床上,不是晚上一塊睡覺,就是早上看她的睡顔。
要不是倆人睡一個屋,恐怕都見不着了。
他望着窩在枕頭裡的人,那人的頭發又長了回來,順直搭在臉側,隻露出鼻尖,大概是眼睛還不适應房内的燈光,她繼續往枕頭裡縮了縮,最後隻剩下滿頭黑發對着他。
陳昱承胸口起伏一下,搖搖頭笑了,把眼罩在床頭放好,輕手輕腳走下樓,看了下時間,敲了敲機器人關機,翻箱倒櫃找出一袋面包就要出門。
他習慣去醉星的星際站台坐列車去萊克甯,而且這兩天課程連在一起,去了在那邊住上一周,等回的時候再——
轟!
樹林的小路上忽然降下一輛輕型機甲,卷起的風将周圍的草木枝葉打得亂晃,包括在它旁邊的陳昱承。
要不是他體積并不摻假,大概就要順着機甲屁股後面的風上天去了。
他把手裡的提包握緊,攏起大衣,往那處看去。
機甲底部發出噴氣聲,落在地面,風慢慢小了,“叮”的一聲門打開,他看見了裡面還在打哈欠的人。
“上來。”明顯就還在困。
陳昱承雖然相信她的駕駛技術,但爬上來時還是說:“要不我來?”
後瞅見她一身吊帶短褲,這次更誇張點,穿着拖鞋就來了,于是上半句話還沒得到回答,就冒出下一句哀歎:“年輕人啊。”
江須找到機甲行駛軌道,設置一番,啟動,這期間都沒怎麼關心他,聽到那後半句,才睨去一眼:“春暖花開的季節,也隻有你這破殼子得疊兩層。”
下一秒,恍然道:“不對啊,你們學校那裡是雪季,小陳老師是怕我去那裡凍着?”
陳昱承放好包,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就聽江須敲着駕駛室旁邊的扶手,慢慢說:“本來隻是想送你去星際車站,這麼一聽,原來小陳老師是想讓我直接送他去萊克甯。”
那陣敲打聲不見了,陳昱承回頭,見江須裝模作樣做了個擴胸運動,打開了機甲光屏,在上面選了個常去軌道,直接按下切換。
陳昱承想阻止肯定是來不及的,找補:“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
江須靠回椅背盯着光屏,稍微側過身聽他講話,旁邊溫吞的嗓音在密閉空間裡繞了一圈流淌進她耳朵,剛才未完的困意就又來了,慢悠悠替他回答:“但是,的确是這麼想的。”
“是,”她搭在額前的發絲被陳昱承自然地掖到耳後,他的聲音就更清晰了些,“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樣了。”
江須沒忍住笑:“我服了!”
明明昨天晚上還帶他打遊戲了呢,還不是這人第二天要上班,不停喊自己年紀大熬不動,非要下去睡覺。
“再說了,你想和我呆一起給我說一聲,我不就去找你了嗎。”她在陳昱承手背上拍了一下。
“并不好,怎麼能阻止一隻正值青年的雌鷹翺翔太空呢。”陳昱承這段話捏着腔調,有種上課時朗讀課本句子的感覺。
江須按了按眉心,反應過來這動作似乎陳昱承也做過千百次,她手抖了一下,往他身邊垂落過去,合上眼睛:“雌鷹馬上要在太空睡覺了,人,你看着點。”
她的手被另一溫暖卻并不細膩的手蓋住,安心地拍了拍,那手主人溫聲低語:“鷹,或許?需要本人代勞駕駛麼。”
江須好像魚兒溺了水,嗆笑了聲:“老實看路。”
“長大了,發号施令都這麼順嘴。”
“陳昱承——”
她飛快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也不看他,就伸手過去一通亂抓,捏着對方的下巴晃了晃:“你是不是等這一天太久,有點激動啊。”
陳昱承拂下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攥進掌心捏了捏:“可以這麼說。”
江須提了提嘴角:“聽說你這次去是打算一周不回來。”
“聽誰說的?”陳昱承疑惑。
他在第六星系除了江須她幹爹經常在一塊打打牌聊聊天,其他人都差不多是個同事關系,哪裡會有機會說這種話題。
江須:“聽你肚子裡的蛔蟲說的。”
陳昱承回神:“嗷——這周中途有兩天校慶,來回費時費力的,這麼看還是留在那裡比較劃算。”
江須:“住員工宿舍?”
“嗯。”不然去哪。陳昱承揚眉看她。
江須恰好回看來,對上眼神,便借機在他掌心撓了撓,說:“上星系的人這段日子來訪,我幹爹叫我沒事過去一趟,估計有事情讓我帶着成澤瑞去。”
“上星系來?要打仗嗎?”陳昱承皺眉。
江須搖頭:“放你的心,我們不會,應該也是像從前一樣,借人手合作。”
本文的劇情大概在前不久就進行到了後期,路斯恩幾人正在八星系之外打幕後大反派呢,要不是昨晚上有個小紅毛趁着回到總部彙報來遊戲裡給她說了一聲,她都不知道賀霆也在那戰場上。
兩人在不同星球,時差不同,對面在忙,江須依舊是個黑戶還沒法和上星系的人聯絡,于是就這麼斷斷續續地挂在遊戲裡一晚上,直到清早賀霆完事,說要回程,他們才匆匆聊了幾句,結束聊天。
其實和伊利希安的主角團們重新聯系是很早之前的事,那時候她剛詐屍,聯邦早就消除了江須這個人,她便偷摸帶着陳昱承去了趟首都星。
一個一個找到人表明了自己死而複生的情況。
隻是那幾人的光腦江須不太敢加,怕自己的身份惹麻煩,就幹脆互加了遊戲好友,反正他們忙着走劇情打怪拯救世界,也沒空多聊,就這麼放着了。
也是近來才聯系得勤快了些,一開口,就是炮火連天。
這麼想想,說不定成堯說的事情真是讓她幫忙去第八星系接濟那些聯邦軍呢。
她想到這,朝副駕駛位上的人瞥了眼,對方依舊有一搭沒一搭拍着自己的手,薄薄的鏡片在艙内光屏的映射下,劃過一道道的光。
那光在鏡片上拐了個彎,反光不見了,她看見那後面棕色的瞳孔——是他扭頭轉過來。
“上層領導的決策,我們也幹涉不了,”他回答剛才江須的安慰,又立刻換了個話題,“我們學校校慶你來嗎。”
江須思索着:“校慶有什麼好玩的?”
“嗯……請了當下火熱的偶像團體來表演,畢竟不是軍校,沒有那麼多束縛。”陳昱承推了下眼鏡,反光條又在上面滑過兩道,才露出清楚的目光看來,“不過校慶在三天後,你要是有事就算了。”
聽見這句話時,江須感覺手背上那人拍下的力道大了一點,她食指翹了下,在他中指和無名指之間頂開條縫隙,翹到他指頭上搭着,勾住。
聽他繼續說:“這兩周的課程松散又間隔不久,如果周天不回去,大概下一周還要在那呆幾天。”
無名指動了動。
機甲光屏裡閃爍,向上提升一條軌道,避開下方的星際列車,朝着遠處的一顆星星加速。
江須收回手,看着前方操控機甲,帶着點漫不經心:“偶像團體……那是要去看看。”
陳昱承空着的兩手交叉,搭在腿面上,側頭看她:“年輕有活力,不失為一個好看頭。”
“那是。”
“……”
江須現在開的是條野路,是不計算在下星系民用機甲行道裡的,但是走的人也不少,經常會有一些愛找樂子的冒險人在星球之間開發點這種無傷大雅的多餘路線,有些實用會被收編,有些危險則是會被下星系警告。
這條路純純是兩不沾,反而沒人管。
除了些亂石流動,沒多餘危險,可也沒多好開就是了。
起碼江須坐正了些,開過那段區域才又塌回去窩在座椅裡,說:“馬上到了,完美節省半天時間——”
她說着想打個響指,卻忽然被人在半空截住手指按在座椅扶手上。
這一下給她把後半句話忘了個幹淨,被迫喝了口淨化味的空氣咽進肚子,幽幽道:“你是看上我這隻手了還是怎麼的。”
陳昱承指尖用力:“這種具象的安全感比較适合我,不然哪天你被小年輕拐跑了,那我虧大了。”
江須打了個哈欠,笑眯眯道:“那還話裡話外暗示我去你們校慶……小陳老師,你心眼挺多呢。”
“實在是某人太過紮眼了。”
陳昱承溫和笑着,玩笑也開過了,便松開手把一直往駕駛座傾斜的身體擺正,挺直背揉了揉脖子,剛好光腦響起,便就這麼正坐着打開新來的文件處理事情。
江須困得有些無聊,本來聽他說話還能轉移個注意力,結果那人說着說着沒了後話,她轉過去一看更是無語,非常不爽自己純純當個駕駛員。
于是湊過頭去,結果入目就是那屏幕上一頁一頁滾過去的字迹,頓時眼疼,正兒八經開始搗亂。
這邊陳昱承正在看一篇詭異的論文,想給其中那個奇形怪狀的段落找個友好但犀利的評價寫上去然後關閉光腦,結果剛想好的字才打上去兩個,那篇文章突然像公雞走路似的一卡一卡上下來回滑動。
順便把他打出去的字也給删了個幹淨。
他愣了下,臉側飄來一簇翹起的呆毛,在屏幕前随着那篇彈跳的文章左右晃了晃,又快速移回了自己的位置。
“真不錯,你寫的嗎,”江須壓根看都沒那密密麻麻的字,隻瞥了眼右邊的明顯小字,“‘很像機器人做的老幹媽奶油沙拉…’,你領導說話還挺有意思。”
她翹起的腿一晃一晃,幻視尾巴。
陳昱承當下手癢特别想抓過來薅一把。
他捏了捏眉心,認命地滑上去找剛才看到的位置,淡淡笑道:“多謝你對我說話水平的欣賞。”
那條尾巴腿不晃了,江須卡頓了下,一半心力去操控機甲進入萊克甯的管轄區域,開往陳昱承所在學校的位置,一半則是想他說的話。
我剛才有評價他的話?
反應過來:“行吧,我還以為那是你寫的。”
下面的路程就容易多了,她換了個姿勢,一條腿曲膝踩在椅子上,整個身子往陳昱承那邊靠,看他又沉浸去忙,暗戳戳就想搞事。
卻在下一秒被那人從背後攬過肩膀,大力帶過去勾着她下巴親了一口:“讓我一口氣看完吧。”
他帶着點讨好說,但眼神還黏在光腦上。
這就有些不妙了,顯得她像是沒事找事一樣。
“哦——”
江須翻起身,一屁股坐在扶手上,不由分說掰來他的臉含住唇,堵住這人的全部視線。
速度奇快,明晃晃告訴他,這事我找定了!
陳昱承在接吻這方面總是不太招架得住,經常性放縱,再說以往兩人深吻之後大概率會進行點别樣的運動,放縱也是應該,況且……他們過了很長一段淡水期,平時沒感覺,這時候突然一個吻,居然給他們勾出了點火來。
蓦地一股陰暗寒冷在空間飄開,富有侵略性的信息素猛地往陳昱承身上卷,但他本人是不知道的,隻是忽然脊椎竄上一股酥麻的寒涼,連江須揉在他後頸上的掌心都是帶電似的冰。
他鼻間用力呼吸,張嘴承受這個吻,越發坐不直陷進椅子裡,摟上江須因俯身露出的小節腰肢,清心寡欲許久的身體便猛地被扯出不少記憶。
他預感不妙,急忙想停下這個舉動,換氣時急着叫她名字,然而一出聲就像是欲求不滿。
“小陳老師,你這批注上面怎麼按了一堆亂碼……”耳邊人笑着說,他一下回神,将光屏收回,眼看後一個吻又來,便飛快按着她肩膀偏開頭喘氣,“等一下。”
江須黝黑的眉眼沉默下來,盯着他略顯迷離的神情看了兩秒,才轉身回看機甲外,坐正的時候像捏小熊玩偶似的撲棱着陳昱承後腦炸起來的發絲,稍顯遺憾道:“等一下也不行了——‘列車到站啦’。”
她後一句學着他常坐的星際列車人工智能語音的播報聲。
果然,機甲慢慢停下,緩緩降落在學校外的一個公用機甲停台上,艙内也亮堂多了,不是浩瀚銀河,而是被人造日光打亮的雪地。
江須撫了撫後頸,坐回駕駛位,安靜的艙内隻留下弱弱的呼吸聲。
她剛剛話音裡透出來的遺憾真是不摻一點假,要是這會陳昱承能看見她的眼神,估計會忍不住跟着她半推半就在機甲來一場好久不見的身體摩擦。
可惜陳昱承沒有,他舔了舔唇角又喝了一大口水,和江須一塊安靜端坐三分鐘,才摸着光腦頹喪出聲:“我要加班了……”
江須正在托着下巴看窗外滑下的水珠,聞言道:“給我發通訊。”
陳昱承忙搖頭:“那還是算了,我怕這班加到明年,耽誤人家學生。”說罷,在江須嘎吱嘎吱的磨牙裡掏出大衣穿在身上。
江須咂咂嘴,認真盯着他穿得一層又一層,成功把自己搞成個黑色大洋蔥,再看了眼窗外,含笑道:“要不我送你過去,别滑倒了。”
話音剛落,自己曲起的膝蓋就被人彈了下:“我舍不得。”
“那你滑倒怎麼辦,我也舍不得。”江須彎彎眼睛。
“我的小腦暫時還沒有退化呢,想些好的。”
機甲艙門打開,寒風立刻鑽進暖烘烘的艙内,陳昱承戴好手套,在她發頂超快地摸了摸,趁着那艙門隻開了一人小縫時擠了出去,又反手按下關閉鍵。
江須被這彩帶樣的飛雪拍打不到十秒鐘,就重回溫暖,前方窗口裡多出了個行走的黑色大衣,轉來對着她點了點光腦。
她低頭,才反應過來光腦被自己設置了靜音,立馬打開,點開他的聊天界面。
——後面的衣服記得穿。
再擡頭,窗外的人已經不在了,隻剩下一條急促的腳印。
叮。消息提示音響。
——加班。
——[小熊瘋狂打字.]
這表情包都快幻視陳昱承的臉了,江須笑出聲,戴好光腦往萊克甯另一邊去。
而學校裡,迎着一路風雪走到辦公室大樓的陳昱承終于能安心工作,身心投入忙完以後,人都松快不少,伸伸懶腰轉出座位去接水。
這時候門開了,進來的是和他同個辦公室的兩個老師,分别是beta和omega。
兩位開門時見他還在笑着打招呼,等進來合上門後,本來愉快的聊天聲突然斷掉。
陳昱承在接水還無知無覺,再轉身時,突然兜頭而來一圈香水噴霧和頭頂刷刷的空氣淨化器響聲。
?
他有點懵,站在原地等那個beta實習老師噴完香水,才疑惑提問。
另一個omega都要溜到窗口了,悄悄拍上一個抑制貼,幹笑道:“想不到陳老師的伴侶是個alpha啊。”
陳昱承一下就明白了,實在是江須的信息素等級太高,那麼一會就全染在了他身上,之後他到辦公室裡又忙着别的事,都忘了開窗通風,才讓這味道結結實實充斥了一屋子。
他心情有點說不上的微妙,趕緊道歉以後,就打開門出去:“不好意思,我去外面呆一會。”
一出門,又碰見幾個串門的同事,無一不驚訝他身上的味道,雖然beta居多,聞見味也隻當是香水,但架不住裡面總有alpha或omega,稍一提醒便懂了。
陳昱承在走廊裡都還能聽見後面的談話聲。
“陳老師不是單身啊?”“信息素beta都聞得見,是個級别很高的alpha!”“他對象是個a,我都沒想到。”“是啊,平時都不怎麼冒頭參加聯誼,我以為要麼已婚要麼……”
直到聽不見,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連廊裡,被吹了一鏡片的雪花。
雪好像大了些。
他想起江須,掏出光腦看兩人的聊天記錄,是下午那會對方和成堯彙合時報來的平安。
看了眼現在的天色,他斟酌再三發出去個消息,等了兩秒沒收到回信,就加上一句“去上晚課了”,将音量減小。
雪越下越大。
光腦的消息提示音和機甲駛入第八星系行道的人工智能提示語音重疊,細小的差别被江須捕捉到,習慣翻出光腦的社交軟件。
見陳昱承的名稱後綴着的一句“上課去”,她正要點開完整頁面,成嘉瑞忽然彈來通訊,就恰好按在了接通那一選項上。
她輕啧一聲,把手裡的營養劑叼在嘴裡,想返回頁面再看一眼,含糊着給通訊對面的人打招呼:“有事快說。”
“成最,迅速切換路線!”
她聽見這沒頭沒尾一句話,也就忘了什麼聊天記錄了,立刻沖去駕駛艙喊,成澤瑞本是和利維聊天,被她這話唬得下意識換到備用航道,才一身冷汗地轉過來看她。
“星系外的大多航道都被破壞了,下星系為了保留實力縮小了管轄區,你們走的那條路線随時有危險……”
成嘉瑞還沒說完,成澤瑞就大喊:“我當是下一秒就要炸了,急急忙忙吓我一跳!”
江須深吸一口氣,狠狠咬掉營養劑的瓶口,仰頭喝着,看延伸投影裡那人自動對着駕駛艙控訴的成老二說:“随時。懂不懂,也很危險,我得對你們這幫援軍安全負責,而且這裡經常失聯,你們得小心些。”
“我呸你這烏鴉嘴,說點好話不行,”成澤瑞又叫,直嚷嚷得成嘉瑞擺手告饒,“我說不過你,成最,你把我給你發去的剩下路線傳到機甲上,這是……”
光屏中說話的人突然閃爍起來,話音卡頓,後面的句子竟是一個字也聽不清。
江須營養劑也不喝了,迅速點去他頁面,擠進駕駛艙:“成嘉瑞?還能聽見嗎?”
她打開機甲屏幕将光腦對準傳輸口,可屬于成嘉瑞的頁面一動不動,說好的路線一個沒過來。
成澤瑞震驚,急得上手去扇那已經卡成圖片的虛影,滿頭大汗:“你别搞我啊,這時候變成這樣我得吓死!”
利維也有些緊張,他迅速聯系身後跟着的聯邦軍,确認幾人跟着的隊伍是依舊可以聯絡時,稍微松了口氣。
仿佛是那片聯系建立起來給了江須的光腦一點信号,手下空白的頁面上突然飛出三條信息,江須本就一直等着,幾乎在它出現的那一瞬間便将信息傳進機甲内部,然後,眼前不論是卡頓的成嘉瑞,亦或是溫和的艙内燈,全都滅得一幹二淨。
成澤瑞打了個激靈,一把拽住江須的胳膊,“握!”下一個字還沒出來,被頭頂的人工智能搶先開口:“進入未知能量場,檢測到不明探測裝置,為确保機甲安全,已啟動自保程序,降低機甲能源運用,僞裝……如需關閉,請講‘關閉’。”
江須看了眼利維,示意他和隊伍聯絡将機甲内的路線同步過去,自己滑看附近的檢測分析,疑問:“是我瞎了嗎,哪有東西。”
利維探頭,将機甲屏幕縮小,圈出最外圍的一塊地方:“這,很遠,但對方放置的能量場能影響我們,具體機甲大概是沒有查出來。”
“能躍遷嗎。”她看成澤瑞。
後者剛要照做,警報聲就滴滴地響,三人沉默。
“拿這個防後援?”江須卷起袖子,示意成澤瑞讓開。
這人特别知趣,立刻彈出座位斷開精神力給她連接,飛跑去後面艙中給其餘士兵講了大緻問題,穩住他們,又嗖嗖跑回來,坐在駕駛艙後面,邊努力重啟光腦邊聽前面的兩人說話。
“成一說的随時危險大概率還有能量場的不穩定‘洞口’,這是我們最近才發現敵方研究出的武器,就仿佛一顆古老地雷,踩到便會被‘洞口’吸入壓扁,至于吐在哪當垃圾,不得而知。”利維道。
江須點頭,知道了然後呢,
“機甲自然會提前警報,空間距離在三米之前,預計可規避時間在三秒到七秒之間。”利維和念稿子一樣。
聽得成澤瑞牙顫,他搓了搓手心,繼續低頭重啟。
“聽上去可以,就是我得先找個試一試。”江須比他還冷靜,甚至都有些随意的趨向。
成澤瑞腳後跟不停點地,光腦的啟動鍵都快被他按爛了,雖說成最一直都是這種“我命如爛棋,風大就走風小就挂着杆亂飛”的樣子,血條從來都是蹦迪狀态。
但!那她是人嗎?!
他以前不知道,還以為這人真是視生命如糞土的豁達人士,結果對方除了實力逆天之外,那自愈能力也那麼逆天。
知道這事後成澤瑞跳到菜缸裡都能立刻腌出一缸老式酸菜。
有這種能力,給他,他視什麼都能像糞土……吧!
可說來說去,從前那都是江須單兵作戰,頂了天了也是在前面扛傷的,哪裡有現在這樣同生共死的時候。
成澤瑞怕對方試着試着,她小強一般成了太空女神,自己變成女神腳下漂浮惡心垃圾,所以還是顫巍巍伸出腦袋:“别,别吧,姐,你還是嚴謹點。”
江須自然知道他什麼德行,這家夥本來就有點機甲事故的陰影,這會難免心率失衡,她瞄了眼最側方的各個小人身體指标,屬于成澤瑞的那個人形都紅得發燙了。
她沒什麼誠意地答應着,看後面人依舊揣揣不安,也不懂他執着在這看着是為了什麼,于是果斷将手裡光腦丢給他,吩咐道:“想辦法給我打開,有事找陳昱承。”
“啥?這麼緊要關頭你找陳先生?!”原諒成澤瑞腦子裡有點悲觀想法。
她耐心都要沒了:“讓你去就去,這裡能源留着有用,你去後艙和别人呆一起,我關個燈。”
成澤瑞含淚,乖巧離開。
啪——燈滅。
“陳老師,下班了?”
陳昱承剛關了辦公室的燈,出門就撞上對面一個同為beta的年輕教師。
雖是年輕,卻是能力出衆,看樣貌的話,甚至有種明媚alpha的感覺,深受學生老師喜愛。
當然也包括陳昱承,這樣的人總是會在某些時刻替他無形中減輕些壓力,在剛來這裡工作的時候,就幫了他很多小忙,所以這會便友善許多。
“楊老師,你也剛下班?”他笑笑,跟着她一起下樓。
“我還有晚自習。”她撇了撇嘴,搖搖光腦上的飯點鬧鐘,示意自己隻是去維持生命體征。
“辛苦。”他表示遺憾。
楊梅笑道:“這有什麼,現在有兩個班的孩子比我還辛苦,下課了要忙着吃飯睡覺,玩耍約會,估計還偷偷罵我呢。”
陳昱承:“哈哈哈,聽起來确實是他們比較忙碌。”
員工宿舍和餐飲是在一處的,兩人下樓,又一路同行。
“诶,剛還說約會呢,我前兩日聽對面的老師說,你不是單身啊。”楊梅“不經意”問。
他挑眉:“是,傳得有些開。”
“嗐,你也别介意,大家都是聊聊天,說過就忘了,沒有惡意。”她客套着。
陳昱承理解:“能當個談資也是我的榮幸,畢竟從前還沒多少人這麼關注我。”
他客套地笑笑,随即眼神黯淡下來,手腕習慣性擡起做了個打開光腦的姿勢,意識到有旁人在不太禮貌,又很快放下,聽楊梅說。
“就随他們去吧,其實主要也是我有些好奇,很久之前我就見到有個姑娘來接陳老師下課,當時就想問了,一直忍到這時候。”
她倒是坦誠,陳昱承那點排外消失了些,意外道:“很久之前了,你忍到現在。”
“我看那女孩挺顯小,怕問了給你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陳昱承這才懂了,感情怕他是個勾搭自家學生的衣冠禽獸。
……這,應該沒有吧。
他搖搖頭:“不會,她在都城工作,倒是比我厲害多了。”
說到這,他背後有些緊繃感,神色中閃過些焦慮,再很快消失,提包的手緊了緊。
楊梅聽他解釋松了口氣,見這模樣又結合情景自己腦補,試探道:“吵架了?”
那人沉默片刻:“沒收到她消息而已。”
“這樣啊,沒關系,年輕人事忙,秒回不存在的,你作為年長者多多包涵。”
“……是。”可是都兩天了。
陳昱承沒法不擔心。
楊梅自是不懂他内心想法,以為他隐瞞下的不過是一些積攢的小矛盾,秉承着好意出謀劃策:“如果實在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要不就試着送點東西?驚喜啊浪漫啊,年輕孩子不都喜歡這些。”
“嗯,是這樣。”
餐廳近在眼前,陳昱承一一應了,把這位急着吃飯的老師送走,再回到宿舍。
終于能打開光腦,他照常點進江須的聊天框,無事發生。
他這兩天問了格瑞塔或成堯那些人,對方不是不在,就是認認真真說江須在第七星系執行任務,忙完了就回來。
但問題是江須往常忙一些非常規任務時,他的消息也沒有拖到一天後回複的,甚至有一次,她居然撤離期間還給他撥了個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