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紀的女孩本該心比天高,不谙世事,幻想着外面世界的美好,對未來充滿憧憬,可是她卻從江憶安身上看不到任何少年人該有的活力,無論發生什麼,眼底始終掀不起任何波瀾。
原來,那樣的冷淡來源于家庭暴力,沉默疏離的性格因此而産生。
楊夢回并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繼續道:“是啊,一個本該如花似玉的年紀,我看她的頭發也不是理發師剪的,看上去像是自己理的,家裡連剪頭發的錢都不給。”
“氣死了,那天我在她家門前經過……”
那天,七月中旬還未過去,正處在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整個村都像是被罩在悶熱的火爐裡,即使站在陰涼下什麼都不做也會一直往外冒汗。
而如此悶熱的天氣做起事來更是讓人心情煩躁。
楊夢回想出門買雪糕,結果在經過一戶人家的時候無意聽到裡面傳來狠厲的打罵聲。
“唉,”楊夢回用筷子戳了一下碗,“你是不知道,我聽到那女孩哭着和她爸求饒,一直說着‘我錯了’,看到我的時候眼淚汪汪的,那可憐樣,像是受了傷偷偷藏起來舔傷口的小貓……”
許一問:“後來呢?”
楊夢回口中的女孩似乎和她所見到的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有些想要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楊夢回繼續說:“那個女孩既然看到我了,我也不能不管嘛。”
可,她又有點慫啊。
陳明人高馬大,看上去很有力氣,她一開始猶猶豫豫,是覺得自己沒有把握,如果能夠攪亂這場家暴,她會毫無猶豫沖進去。
然而,在她看到江憶安被踹倒在地後,完全沒了理智,什麼打過打不過的,先沖進去再說。
沖進去之前,楊夢回特意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看到陳明滿身戾氣,她鼓起勇氣控訴:“你,你打孩子是不對……”
“你這樣是違法的!”
看着他人模狗樣的,實際上是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她當然不敢這麼說,隻能在心裡罵。
陳明見進來的是個毫無威懾力的女孩,他看着江憶安不屑地說:“老子教訓孩子天經地義,你最好别多管閑事。”
說着,陳明作勢就要走過來,區區樹枝,頂個屁用。
楊夢回雙手擋着往後退,最後,被逼着退出了大門。
她垂頭喪氣地跟許一抱怨:“我就是這麼沒用嘛,明知道那是違法的,但就是阻止不了。”
“那女孩她爸看着又高又壯,我也怕他打我。”
“你知道他那眼神太可怕了,跟要吃了我一樣。”
實際上她還想說,陳明年輕的時候看上去是個能夠吸引不谙世事小姑娘的人,雖然現在不複當年,但可以從他的身上看出一些過去的影子,不然他這樣的禽獸一定找不到老婆。
現在,楊夢回覺得陳明的面相都變了,滿嘴髒話,行事粗鄙,變成了一個醜陋兇狠的中年男人。
而江憶安生得又高又瘦,即使不看臉,那也是細溜高挑,身材比例極好,出去能做模特的料子,被洗白的粗布也擋不住她本該年輕的芳華。
她雖然沒有見過江憶安的母親,但是似乎能從她身上看到她母親的影子。
許一面色有些凝重,最後什麼都沒說,而是安慰她:“出門在外,先保護好自己。”
楊夢回歎了一口氣:“嗯。”
“我們走吧。”
碗裡的面已經涼了,奶茶已經喝去大半,店裡的門沒關,隔壁的燒烤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門,香噴噴的烤肉味透過門簾縫隙飄進來。
“好香啊,依依,你等等我,我想帶點燒烤回去。”
楊夢回還沒等許一回她,就率先跑出去,結果剛走沒幾步,就聽到一陣摩托聲由遠及近,她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已經停在燒烤店面前。
她看着摩托車上下來的三個男人,吊兒郎當地朝這邊走來,三人臉色發紅,瞳孔渙散,走路晃晃悠悠,兩隻手在身側甩得很開,看上去是喝了酒的症狀。
轉眼間,他們已經大步流星走過來,将她攔在了半路。
許一見狀,立馬走上去,臉色難看地看着三個醉醺醺的男人。
“美女,加個微信呗。”
這句話是對着她們說的。
楊夢回一眼就看出這是每天晚上的炸街少年,他們身上酒氣濃重,說話也有些颠三倒四,一隻手攔着她們,自以為那樣子很帥。
楊夢回帶着許一往後退了一步,可是那三名男子偏偏步步緊逼,将她們圍起來。
“讓開。”
楊夢回聲音軟軟的,即使生氣也覺得是她在跟人開玩笑,三個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楊夢回小辣椒脾氣暴,剛準備罵他們滾開,許一拉着她的胳膊,“耐心”地跟三人講道理:“酒後駕駛摩托車屬于酒駕,如果我現在報警,查出你們血液裡的酒精含量大于處罰标準,十字路口還有監控佐證,如果情況屬實,你們将會面臨拘留以及吊銷機動車駕駛證,還會罰款。”
她知道這群人喝醉了腦子不清醒,也懶得說太多:“放我們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人之中有一個人還算有眼色,可另外兩個在酒精的作用下就容易幹出什麼過激的行為,擡起手就去抓離自己最近的楊夢回。
然而楊夢回剛想甩開,許一先她一步,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甩了回去,冷聲道:“滾開。”
這一聲“滾開”不光三個男人懵了,楊夢回也發懵地看向許一,她愣愣地看着這兩個字從一位氣質溫婉帶着書卷氣的女孩口中說出來,感覺像做夢一樣。
許一面色發冷,好像真的生氣了。
偏偏她這句話也同樣震住了三個男人。
下一秒,許一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劉進科見狀,知道她們不是好惹的主,趕忙拉着另外兩人讓開一條路,不緊不慢道:“姑娘,是我們的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這次要不算了。”
許一似乎并不想罷休,劉進科這才急忙道:“姑娘,對不起,是我們錯了,我替他們給你道歉。”
楊夢回在後面拉了拉許一的衣角,其實她也不想鬧到警察局,更何況以後在村裡擡頭不見低頭見,她隻是脾氣暴,一開始不考慮後果,但後面要鬧大,她也不想事情演變成這樣。
許一皺眉看着劉進科,這人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長得還可以,隻是那眼底冒出的精光以及油腔滑調的道歉讓她有些反胃,她對這人的印象可以概括為四個字:衣冠禽獸。
最終,她将手機放下,二話沒說,拉着楊夢回離開了。
燒烤沒吃成,反而惹了一肚子氣。
而旁邊反應過來的其他兩個人不解地看着劉進科:“哥,怎麼放她們走,我看她們就是欠。”
劉進科的臉色有些難看:“閉嘴。”
看着兩人走遠的身影,他勾起唇角,金屬鏡框閃爍着刺眼的光,道:“這不就是我們村新來的老師麼,前幾天還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