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跑完步返回時,路上幹活的人也多起來,有的人扛着鋤頭走在路上,有的騎着三輪拉着農具,有的開着摩托,一路長嘯,掩蓋了大家打招呼的聲音……
早上七點,是人們一天中精神最飽滿,也是瓦罐村最熱鬧的時候,整個小山村熙熙攘攘,充滿了說笑聲。
許一回來後洗漱刷牙,其他老師也已經陸續起床吃飯。
八點準時去學校報道,報道完後,新來的年輕老師們圍在一起等待後面參觀學校。
或許是幹等着太無聊,不知誰先開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被帶着開始聊天。
昨天那個女孩主動過來搭話,許一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女孩告訴過她,自己的名字叫楊夢回。
“許老師,”楊夢回似乎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别扭,但一時也沒有想到更好的叫法,隻能暫時這樣叫着,“我們加一個聯系方式吧,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找我,也可以互相交流。”
别人有充分的理由,許一自然沒有拒絕,拿出手機加上了楊夢回的微信。
其他老師見狀也紛紛上來,經過簡單的介紹後,現在大多數人都已經熟悉,拉了一個群後開始在裡面說話。
不過,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大家加了聯系方式之後不經常接觸,慢慢的也變淡了,最後也就隻有許一和楊夢回稍微熟悉一點。
……
悠閑單調的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半個月後,七月中下旬。
瓦罐村最嚴熱的幾天已經過去,十幾天煎熬的日子總是很漫長,來到瓦罐村将近半個月的時間,許一也在慢慢适應這裡的生活。
跟楊夢回接觸下來,她發現對方的性格很符合自己擇友的标準,是一個心直口快,嫉惡如仇又有點慫的小萌妹。
這樣的人體内像是有一台加濕器,可以根據外部環境調節自己的心情,和楊夢回待在一起,許一也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依依。”
楊夢回戴着粉色的頭盔,不知道從哪裡租來一輛電動車,停在門外,朝房間内的人招手。
許一拿着一個黑色挎包走出來,她今天穿着一件棉質白襯衫,下身是一條灰色的闊腿褲,馬丁靴踩在地上,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響。
她穿得非常低調,即使是這樣,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像是有什麼魔力,将她整個人襯得纖細高挑,身上的布料都變高級了不少,柔順的頭發散下來将那股自帶的冷淡氣息沖散。
許一坐在電動車後座上,楊夢回在前面載着她,剛走出瓦罐村不久,就聽到楊夢回開始碎碎念。
她在後面默默聽着。
“買個快遞還要去鎮上拿,真的好遠。”
“這地方雖說山清水秀,但是網絡很差,也沒有景點,還沒有快遞點,我都快憋死了。”
“好像吃炸雞漢堡,好想喝奶茶,好想去旅遊,貧瘠的美食環境對我這個吃貨來說太緻命了。”
“依依,我想我們學校的鴨血粉絲湯、螺蛳粉、花甲粉、小酥肉米粉、烤鴨拌飯、麻辣燙、驢肉火燒、灌湯包了……”
楊夢回一口氣報了一大堆菜名,說到最後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好想吃,真的好想吃。
許一沒有打斷,待她說完,才慢悠悠回道:“你現在最想吃鴨血粉絲湯。”
楊夢回愣住,随即一隻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還真是。”
可是她發現鎮上沒有,一般不發達的城鎮,最常見的還要數闆面,不過闆面也好,隻要是面就行。
……
半個小時後,兩人到達目的地,這裡與瓦罐村不同,周圍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平房,五層的居民樓和兩層的商鋪開始多起來。
瓦罐村隸屬同古鎮的一個村,相比于村裡不發達的交通,這裡的商業明顯要好一點,有中型超市、服裝店,燒烤店、奶茶店、KTV等娛樂設施,需要的東西在這裡基本上都可以補全。
兩人先去了一趟超市,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把後面很長一段時間需要的東西都買了。
逛了一上午,拿完快遞之後已經十二點,到了午飯時間,兩人決定吃完飯再回去。
她們就近選了一家綠底白字的“牛肉闆面”店,把電動車停好後走進去。
小縣城裡的店不如大城市的精緻,不過蒼蠅小館也還算幹淨整潔,不一會,熱騰騰的面就被端了上來。
楊夢回用吸管戳開蓋子,猛地吸了一口奶茶,把珍珠嚼下去之後,發出一聲極其舒适的感慨:“好喝~”
周圍的人好奇往她這邊看了一眼,不熟悉的還以為喝到了什麼人間美味,定睛一看,不過是一杯最普通的珍珠奶茶。
許一笑了笑,淺酌一口,也學着她的樣子,感慨道:“好喝。”
兩人邊吃邊聊,從學校聊到天氣,從慶陽聊到瓦罐村,當然最主要還是楊夢回自己一個人在說,聊到激動處,她忽然俯下身子往前湊過去,小聲道:“依依,你知道不,瓦罐村雖然小,但稀奇事卻不少,這段時間我算是經曆過了。”
許一捧場問道:“什麼事?”
其實她對這裡發生了什麼并不感興趣,但是這讓兩人之間有話題可聊,氣氛不至于尴尬。
楊夢回來了精神:“你且聽我說。”
許一放下筷子看着她:“好。”
來瓦罐村這半個月,隻要每天出門,多少都能了解這裡的情況。
楊夢回說:“首先說張博遙校長,專科學曆,那個年代的專科學曆和我們現在不一樣,能上大學肯定也是厲害的人物,聽說她本來是在縣裡的中學任職,但最後回來當了校長。”
許一點了點頭:“嗯。”
楊夢回接着說:“瓦罐村哪裡都好,學校好,校長好,風景好,但總是有一群街溜子,半夜兩三點不睡覺,炸街啊。”
楊夢回說的這件事許一有印象,每當半夜睡得正香的時候總能聽到一陣轟隆隆的摩托聲,“呼”地一下從村口經過,與此同時似乎還能聽到男人歡呼的叫聲,淩晨一兩點總能把她吵醒。
而她雖然不知道那三人的長相,但聽聲音年紀應該不大,辍學後肆意揮霍自己的青春,不知道還能玩幾年。
她也頗為苦惱,導緻每天晚上同樣的時間都會自動醒來:“我也會被吵醒。”
兩人在這件事上達到了共鳴。
楊夢回一見找到知音,吐槽起來就停不下來,最後罵夠了心情才舒暢不少。
許一對于她沒營養的話并沒有不耐煩,而是靜靜地聆聽着,有時會回應幾句。
這給了楊夢回極大的信心,接下來,她又跟許一說了另一件事。
“村裡有人家暴。”
許一下意識皺眉,眼底笑意緩緩消失。
楊夢回自顧自地說:“就是那天給你提行李的女孩,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看上去很有禮貌,每天傍晚準時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許一用手指敲着膝蓋,淡淡道:“我知道。”
現在從别人口中聽到這個消息,讓她對那天江憶安一路的沉默有了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