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看着楊夢回,笑了笑:“是,你也很厲害。”
随後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對江憶安說:“你想查的那個單詞中文翻譯是‘蔓越莓’,是一種水果。”
“如果你覺得那天的糖好吃,”不等人回答,許一從口袋裡拿出一把糖,朝江憶安伸出手,“我可以多給你幾顆。”
江憶安看到許一手心裡躺着這麼多糖,頓時有些受寵若驚,而心中念念不忘的味道似乎也開始變得有些許乏味,她連忙解釋:“不是的,我隻是好奇糖紙上的單詞是什麼,沒有想要再吃的意思。”
她微微垂眸,心中一沉,已經不敢再看許一的眼睛。
可是,許一态度似乎很堅決,手始終沒有收回去。
一旁楊夢回也不知道剛剛還溫馨的氣氛怎麼忽然之間變得劍拔弩張,明明自己一直都在,怎麼感覺像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怪那誰非要現在和她聊天。
她不敢輕易勸阻,隻是上前一隻手微微扯了扯許一的衣角。
似乎在說,跟個還未成年的孩子怄什麼氣。
她見江憶安偷偷看了自己一眼,好像在向自己求助。
隻是,下一秒,許一又把手往前伸了伸,語調高了一些:“拿着。”
求助無門,許一是鐵了心要把這些糖送給她,但是如此強硬的态度,隻讓江憶安心中忐忑。
最終,她迫于無奈,伸出雙手去接。
晚風吹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涼,吹着她發紅的雙目。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她站在那裡許久許久,手指被凍得僵住,蔓越莓糖悉數從指縫間掉落,直到看到兩人消失在視野中,她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隻是眼前的場景一點點灰敗,逐漸碎裂,正如她那瞬間枯萎的笑容。
最後,她緩慢蹲下身,面無表情地在草叢裡摸索着,撿起掉的那幾顆糖。
……
許一和楊夢回回去的時候,天色已黑,兩人踏着十五的月色一前一後來到宿舍院子前。
“依依……”楊夢回咬着唇,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今晚的許一,她和自己不一樣,遇到不快的事心情波動不會很大,也不會鋒芒畢露,渾身帶刺,雖然說話淡淡的沒有什麼感情,但是總讓人感覺好像難以接近,尤其是對一個什麼都沒做錯的小女孩。
許一回頭看她,見她蔫了吧唧地看着自己,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她送給自己的月季,瞬間有些好笑,本來還有些淩厲的目光,趁着月色,也變得柔和起來。
“以後少與她接觸。”
楊夢回不明白:“為什麼?”
許一看着她,随後微微歎了一口氣:“她很聰明,學習也好,如果現在還在上學,明年高考一定能考上重點大學。”
她的語氣異常笃定,似乎僅憑借幾次見面就能看出她的未來,許一也很少把話說得這麼滿。
“我們在這裡隻會待一年,這樣一個人,如果你每天給她希望,但是在你走後,你想過她會如何嗎?”
“一個人不向往外面的世界,那是因為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大千世界,就如同小學課本上的井底之蛙,甘願被困在這一方天地之中,但如果它有一天找到共鳴的同類,會想要跳出井底,如果它認準了一件事,即使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會放棄。”
“夢回,”許一看着她,“江憶安就是這樣的人。”
“你忍心嗎?到時候如果你陷得更深,有沒有考慮過未來?”
“我們自己的生活都很難。”
許一知道楊夢回的家境,不然畢業也不至于走這一條路,所以萬事她都會率先考慮後果,因此總會讓人覺得冷血,不近人情。
楊夢回被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重感情,易感性,性子直,願意為了朋友兩肋插刀。
“可是,事情沒有那麼嚴重吧……”她說,“我不忍心看着一個對學習這麼渴望的人每天守着那本翻爛的數學書,雖然我們隻待一年,但這一年至少讓她看到希望不行麼?”
“後面她成年了,可以自己決定未來。”
她負責帶她踏上新的旅途,但是要不要去更遠的地方,後面全靠她自己。
“所以,”許一耐心地說,“我讓她來找我,我可以教她,可以保證這一年把初中知識學完。”
“夢回,不要總是把一件事想得太簡單。”
楊夢回眼眶發紅地看着許一:“那你呢,你不會舍不得嗎?”
許一低眸看她,這個角度看去,有些可憐兮兮的,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你覺得呢?”
楊夢回看着她,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眼底仿佛從來沒留下過什麼,然後,她在許一那雙漂亮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哭得頗有些狼狽的樣子。
“不會。”她搖着頭。
許一笑着,沒有回答。
将事情說清楚之後,楊夢回哭喪着臉開始跟她撒嬌,于是便熟練地抱着許一的胳膊:“那你哄哄我,你剛剛有些兇。”
許一一愣,随即唇角微微勾起,從她懷裡抽出自己的手臂,轉而環住楊夢回的肩膀,另一隻手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溫柔道:“乖。”
此時,楊夢回被環在溫暖的懷抱裡,心中一咯噔,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完了,她竟然非常受用,對方僅僅說了一個字,她的臉頰已經不可控制地紅了起來。
許一擡頭看着夜空的圓月,如一輪清明的玉盤,整個大地都披上了一層銀色,她感受着身邊人的頭越來越低,唇角不受控制地彎起來。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好像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