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許一去村口接楊夢回。
七天未見,楊夢回剛從公交上下來,立刻舍下行李箱作勢上來擁抱。
許一躲開她,鄭重其事道:“先去洗澡。”
楊夢回并不在意,一手拉着行李箱跟上她:“那就是說我洗完澡就可以要抱抱喽。”
許一沒有說話,從她手裡接過行李箱,無奈搖了搖頭。
接下來,一路上楊夢回開始跟她說這幾天的經曆:“依依,我覺得還是你最明智,國慶期間哪哪都是人,人山人海,想去逛商場中午都沒有地方吃飯,我跟你說我書包上的挂鍊都被擠掉了……”
……
假期過後,生活和工作一切照常。
隻不過,楊夢回從家裡回來後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跟許一說自己要鍛煉身體,并且保證每天早上都能早起和她一起跑步。
許一自然沒有意見。
第一天楊夢回表現得還很積極,穿着運動服,幹勁滿滿,完美诠釋了開朗陽光少女的形象,但是當天跑完步回去後,整個人恹恹的,像是夏天被太陽曬蔫的瓜苗,精氣神全沒了。
而且晚上腿部肌肉開始疼,許久沒有鍛煉,她還不适應這種高強度的運動。
不過,第二天她還是堅持早起和許一跑步。
用她的話來講就是,不習慣那就跑習慣。
大學體測自己是怎麼跑的,既然已經許下承諾,就不能輕易失約。
許一知道她正在興頭上,越是勸越要鑽牛角尖,便由着她來。
一周之後。
早上兩人跑完步回來後,楊夢回先回屋一趟,出來的時候懷裡抱着一盆月季,一副苦瓜臉敲響了許一的房門。
許一以為她來叫自己吃飯,隻是沒想到剛打開門,就見到如此一幕,明明跑步的時候還很開心,怎麼幾分鐘不見變成這樣了,是誰跟她信誓旦旦保證已經适應了。
不過,還沒等楊夢回說些什麼,看到她懷裡枯萎的月季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依依,我跟你說,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楊夢回話還沒說完,許一看着她那被凜冽的秋風吹得通紅的小臉道:“外面冷,進來說。”
“嗯,”楊夢回抱着月季進了房間,一邊說話一邊找許一的月季,“依依,你怎麼養的啊,我怎麼養着養着就……”枯萎了。
結果,話還沒說完,她就在窗台上尋到了之前給許一的兩盆月季……
她低頭看了自己的月季一眼,又看了看許一的月季……
楊夢回:“……”
“依依,你的月季怎麼也……”
怎麼兩人都快把花給養死了?
到底是月季太難養,還是兩人不适合養花。
許一攤手,有些無奈:“我試着救過了。”
她掃了一眼地上堆着的好幾袋肥料:“但結果好像并不是太理想。”
“好吧。”楊夢回徹底放棄了,本來還想找許一問問經驗,看看能不能救活。
結果……
兩人站在枯萎的植株前面面相觑,最後,隻能把月季和肥料一起扔掉。
裝月季的花盆是用别人給的大礦泉水瓶做的,也有當時楊夢回買月季時老闆贈送的質量不太好但能用的花盆,不過感覺像是十塊錢就能批發一百個的那種。
月季這種植物,沒人管它的時候在土地裡開得那叫一個好,悉心照顧之後,各種嬌嬌,但凡有點意外,就死給你看,而且不同的月季得的病還不一樣。
更何況,當時楊夢回買月季的時候偏偏就愛挑小巧玲珑,品種稀有的養,本來人家店主還勸她這種小白直接買栽土裡自己就會照顧自己的便宜大碗月季,坐等着來年開花就行,但她偏偏不聽,如今後後悔也晚了。
兩人抱着枯萎的月季往垃圾桶走,楊夢回勉強抱住三盆,許一抱了兩盆,順便拿了幾袋拆開的肥料。
隻是,到了扔垃圾的地方之後,楊夢回突然有些舍不得了,畢竟養了幾個月,即使快死了,但這不是還沒死嗎,多少還是有些感情在。
于是就出現了這一幕:楊夢回緊抱着她的其中一盆月季在垃圾桶前徘徊。
看到裡面蠅蟲滿天飛,不知道誰扔的腐爛瓜果,一靠近,酸臭味撲鼻而來,她再一看自己的月季,哭喪着臉,表情越發難過,即使扔了也還是嬌嬌,她不忍心就這樣葬送這些生命。
“依依,”她不舍地抱着月季,沒來得及見它們開花終歸是遺憾,“我們要不就把它們放在那邊吧,如果,我是說萬一它們在外面接受自然滋養能好起來呢……”
許一見她心情低落,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月季,大部分綠葉已經枯萎,她對養花沒有經驗,不知道這樣還能不能救得活,但最終還是道:“好,就放在那邊的田埂上吧。”
楊夢回頓時喜笑顔開,立刻來了精神,連忙把其它幾盆月季搬離垃圾桶,甚至搬完自己的還幫許一搬肥料。
……
很快,兩人放完後,便準備回去。
“夢回,”許一突然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楊夢回不疑有他:“好。”
說完,便獨自回去了。
許一看着馬路對面,剛剛來之前,她似乎看到一個身影,隻是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麼,那人就已經消失。
……
中午,她從小賣部買完東西回來後,再次經過垃圾桶時,發現那裡已經空空如也,五盆月季以及肥料全部消失不見了。
這麼快就被人拿走了嗎……
仿佛早已料到什麼,她有些失神地盯着月季之前所在的地方。
*
江憶安擡起頭看着擺在窗台上的月季,中午的太陽剛好透過玻璃将整個窗台照亮,暖洋洋地打在水泥地面上,連枯萎的枝葉在那一瞬間都變成了金黃色。
隻是,她看向窗外,如果外面有人經過,會一眼察覺到窗台上的月季,怕被陳俊傑看到跟陳明多嘴,于是她又将它們擺在自己的床頭櫃上。
但她坐在床上盯着奄奄一息的月季,覺得這個距離太近,而且外面陽光照不進來,這樣下去月季的情況隻會更差。
挪了又挪,想了又想,都覺得不好。
江憶安垂頭喪氣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而轉身的瞬間,她的目光無意識掃過眼前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櫃子,下一刻,她眼前一亮,猛地往前走了幾步。
她擡起頭看着櫃子頂部,這裡既可以曬到陽光,又可以在進門時一眼看到,思來想去,這裡最适合不過。
最終,她把月季小心地搬到櫃子上,又将櫃子往窗前挪了一點,五盆月季再次暴露于陽光下,枯萎的葉子似乎也在一點點向上伸展,好像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她整個人退到陰影裡,擡頭仰望着沐浴在陽光之下看似陷入一片絕望境地的月季,不知為什麼,看得久了,心跳也在一點點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