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鵲召出一柄匕首。
一柄偏小的匕首,普普通通,沒有任何亮眼的地方,這是她的武器。
她并不慣用劍,隻不過道源宮多是劍修,她要上學塾,用劍最好。
這把小匕首是她剛誕生沒多久時,從某具小妖屍體上拔下來的,她沒有武器,便拔了它作武器,她不能手無寸鐵。
匕首短小,好藏好拿,她被恐懼釘住不能動彈、直到被血盆大口猛咬出劇痛、爆開本能的求生意志時,隻有這樣一柄小匕首才能插進對方的咽喉。
這是最适合一隻小妖的武器。
但這樣的小匕首是沒有什麼劍意刀意的,無法作為劈散天雷的武器。
不過她還有飛升期的修為。
旬鵲聚靈,白光沖進雷雲,瞬間,天光乍破,再沒有一絲烏雲和雷霆。
飛升期想破掉這樣的天雷,還是很簡單的,畢竟隻是劈百幽境内這些凝神煉氣期的人,林赴川不過元嬰都能破掉,雖然那之後的天雷不要臉的加強到了元嬰也破不掉的地步,但對于飛升期來說還是輕松的。
她唯一害怕,是這老天爺會不會給自己發紅牌,降下九重天罰那樣的天雷,那就很難抗了。
旬鵲等了幾秒,天上沒什麼動靜,似乎沒有再劈天雷的征兆。
四周堪稱寂靜,旬鵲果斷把自己修為壓回金丹——斷崖式驟降那種,然後往她身側秦蓁的方向一倒:“阿蓁姐姐,小鵲好痛……”
秦蓁急急接住她倒下的身軀,她窩在秦蓁懷裡柔柔弱弱咳了幾聲:“……難怪掌門大叔說要到危急關頭才能用,好痛啊……咳……不過我就知道這法子真有用,真厲害咳咳……”
她說着說着,有血迹從她嘴角流出——倒不是受傷了,而是修為飙升又驟降的後遺症之一,僅僅吐一點血,堪稱不痛不癢,在這時更是完美貼合了她所說的話。
她看着秦蓁眼裡的心疼都要溢出,又給她喂丹藥又給她渡靈力的,十分滿意——勉強糊弄過去了,雖然女主不一定全信,但好歹她也不算直接爆馬甲。
周圍那些驚訝到了驚恐的聲音也不用她管,女主在細細解釋。
衆人一聽是肖澗川給親傳弟子傳授的秘法,倒也信了七八分。道源宮掌門的名頭就是好用。
但她餘光一瞥,看見林赴川望了過來,若有所思,眼帶探究,見她往外瞥,迅速盯緊了她,眼神鋒利。
她直接一頭紮進秦蓁懷裡,裝沒看見。
心下咬牙切齒,就知道這些反派的嗅覺比狗還靈!
但這林赴川現今不過元嬰,總不能窺見她身上的天道氣息,隻是這下除了蘇逐鬼王,還有個未來魔頭盯上她了。
旬鵲又把臉往秦蓁頸窩埋了埋,女主救命啊!
她窩在秦蓁懷裡繼續哼哼唧唧,怎麼柔弱怎麼來。
秦蓁抱着她,輕輕撫她發絲,那氣息太過溫和,旬鵲将頭擡了起來,想看看秦蓁溫柔的眼。
但她第一眼看見的,是日光中的一道旱雷。
旬鵲瞳孔一縮,迅速推開秦蓁,下一瞬雷聲乍響,震耳欲聾。
天雷劈在了她身上。
旬鵲抹了抹嘴角的血。這下好了,不用裝虛弱了,原來天道老闆隻是延遲高,不是脾氣好。
這是九重天罰的雷,劈她來了。
但旬鵲不是太怕,飛升期修為又不是假的,她抗是能抗住的,就是痛。
于是她決定繼續開演,努力拽住自己還沒被完全掀飛的馬甲。
她跌在地上,任她的血嘩嘩流,一副用秘法被反噬又被天雷劈得死去活來的可憐樣子,等着這九重天罰雷劈完。
天罰的雷和其他雷不一樣,專劈一人,且沒有間歇的時間,旬鵲在雷光中垂着頭,受罰态度端正,默默數着:一重,兩重,三重,四重,五重,六重……
第七重雷沒有劈到她身上。
旬鵲擡頭,被滾燙的鮮血濺紅了眼。
秦蓁帶着渾身的血,擋在她身前。
第七重天雷劈到秦蓁身上,她面色慘白,半張臉都染了血,那雙慣是溫和的眸子滞澀空洞,幾息後才重綻潋滟,顯出的卻是難捱的痛色。
旬鵲張口,可她說不出話,隻能感覺到自己在劇烈顫抖。
第八重雷即刻襲來。
“秦蓁!”
林赴川血紅的眼怒氣橫生,帶血劍氣直直打向劈來的天雷,竟将第八重天雷打散一半。
但第八重雷還是有一部分劈了下來,秦蓁環着旬鵲,臉搭在了她肩上,旬鵲習慣性伸手想回抱她,卻摸到秦蓁背後的血肉和骨骼。
她安安靜靜的,連氣息都很輕微。
旬鵲終于能克制住顫抖,卻還是有些哆嗦,她拉下秦蓁,兩人換位,第九重雷劈到她身上。
她松口氣,為秦蓁渡靈。
但她還是有些顫抖,她沒想到秦蓁會過來。
天雷幾乎一瞬一劈,秦蓁沖過來擋在她身前時,根本沒怎麼思考過。
還好,還好她其實是個飛升期,不是真的小侍女,她的靈力能護住她心脈保下她的性命,隻是這般傷得養很久,她也要痛很久。
旬鵲努力壓制自己的顫抖,讓她扣在秦蓁手腕的指尖能穩穩搭住脈搏,為她渡靈。
她在心底罵了無數遍自己作為一隻小妖骨子裡的怯弱,但這真是該死的難以壓制。
旬鵲盯着秦蓁慘白的臉,這張漂亮的臉因為疼痛顯出些懵懂來,清透的眼中蓄滿淚水,似乎脆弱得一觸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