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沙洞!躲進沙洞!”
黑乎乎的氣旋越來越近,有人在驚慌失措的人群中高呼。
沙暴刮來的時候并不需要很長時間,看上去的一段距離對大自然而言根本不在話下。陸綏鑽進沙洞之前順手攬過摔倒在地的小孩,結果低頭的瞬間已經被沙子結結實實嗆了一大口。
沙暴不知什麼時候才過去,人們害怕自己葬身沙海,害怕沙洞在這樣的沙暴之下坍塌。黃沙在沙洞中四處遊走,能見度極低,洞裡避風的人都已經不安到了極點。
風的聲音在耳邊呼嘯,沙子從沙洞入口處侵入,掉在人的頭上、臉上,磨得皮膚生疼。
有人在哭,有人在叫,陸綏問了幾遍,也沒人認領年幼的孩子。他隻好弓着身子把小孩保護在臂彎下閉緊嘴——他實在不想再嘗一口涼拌沙子的味道。他聽見向導一直念叨着“湖神”保佑,自己便順勢大喊同伴的名字。
大江、嶽青羅和司泉,無人應答。陸綏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猛然想起鑽進洞口前自己似乎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沖進那陣風旋。他不确定那是誰,隻猜測那是自己的同伴。
“蛇!有蛇!”
撞擊留下的疼痛從肋骨處傳來,慌忙中有人狠狠踩了陸綏一腳。他把小孩護在自己身後,定睛看向聲音驚叫的方位:不知從哪裡掉下來一條兩條腿粗的蛇,這蛇在沙地中蠕動着,黑油油的身軀看得人直犯惡心。
最靠近巨蛇的是個年輕女生,她怕把蛇驚動,隻敢捂着嘴貼在沙洞牆壁上往一邊挪動。但一個人的謹慎不足夠,一旦遇上狂妄自大者,這份謹慎帶來的暫時安全也會被打破。
年輕女孩快要移動到洞口時,人群裡跳出來一個精瘦精瘦的男人。他把袖子撸起來,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走向大蛇:
“這有啥怕的,我小時候經常看我爺爺抓蛇泡酒,像這種蛇都是家常便飯!等我把它抓起來,大家根本不用怕!”
“算了吧!”抱孩子的女人溫聲提醒,“咱誰都不知道這蛇有沒有毒,萬一被咬了怎麼辦?現在又不能出去,萬一真是毒蛇,都沒地方打血清。”
“所以更要把它弄死啊!萬一有毒,那不就是定時炸彈嘛!”男人面露不屑,仿佛他人的好心勸阻在他看來隻是膽小怕事,“我們家祖傳的捕蛇手藝,不用擔心!”
陸綏悄無聲息地靠近洞口,對這種人避之不及。他聽見後面有人小聲說了句“找死”,然後跟着一同退向洞口。
男人剛要動手,向導便從身後拽住了他:“蛇是湖神的子民,殺蛇是要遭報應的!它們這些動物也和我們一樣來這裡避風沙,為啥非要殺掉它們?”
“你聖父啊!”男人甩開向導,從登山包裡拿出一把尖鎬,“哪來什麼湖神?都是封建迷信!”
他說着,尖鎬向前,直奔黑蛇而去。
向導雙手合十将頭扭到一邊,對即将發生的殺戮不忍直視。
男人一步步逼近,大蛇一點點扭曲。伴随着短暫又沉悶的一聲“砰”,大蛇炸開了。意料之外的是,炸開的并非蛇的血肉,而是無數條細長的小蛇。
蛇群在人堆裡遊行,驚得人群又一次躁動不已。人們在躲蛇,可一個沙洞就那點面積,外頭的沙暴還沒停,任人怎麼擠動都避不開那些四處鑽遊的蛇。
膽大者對準蛇頭踩下去,卻不想蛇的獠牙極長,伸着長長的頭頸,一口便咬穿了人的褲腿,将毒液注進人的體内。
那聲慘叫過于凄厲,以至于躁動不安的人群一刹那全都靜止下來。大家自發形成一個包圍圈,圈的正中心是剛被蛇咬過的人。
那人在地上翻滾,他抱着自己的腿,疼得冷汗淋漓。人命關天,人們也顧不得四處爬行的蛇,紛紛把自己的經驗湊出來幫忙。
有人用背包帶子紮起了傷口,還有人建議放血。蛇群在此之後也并沒有攻擊其他人,隻是在人群中穿來遊去,偶爾鑽進誰寬松的褲腿中,很快便又鑽了出來。
七嘴八舌探讨如何有效治療蛇傷之際,沙洞突然抖了抖。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紛紛感覺腳下一空向下墜——沙洞塌了。
陸綏下墜前把小孩放在自己身前,已經做好了當肉墊的準備。出乎意料的是,摔下去的地方并非硬地,而是十分濕潤柔軟的沙地。
高度不高,人也沒受傷。甚至摔下來的人們還在彼此叫着對方的名字。蛇群沒有跟下來,它們沿着沙牆爬下來,讓人發現了異常——
沙洞底下這一層似乎是地下生物的巢穴。這裡潮濕又柔軟,地下河的水聲就在耳邊;濕沙子裡埋着大大小小的蛋狀物體,周圍的棕色顆粒似乎是某種生物的排洩物。
“我靠?”有人指着陸綏身後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