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盡頭的棺材闆上有一個不規則的大洞。這洞足夠一個成年人鑽進鑽出,從邊緣觀察,看上去像被斧頭或是刀子劈成了這樣的形狀。屋子裡的桌椅闆凳東倒西歪地倒在地上,隻剩一個巨大的衣櫃靜靜伫立在牆邊。
嶽青羅伸手,驚覺自己的法力在這裡完全無法使用。她聽見門外怪異的咆哮聲,轉頭鑽進了衣櫃。
衣櫃裡放着厚厚的被子,潮濕的天氣推着黴斑爬上了被面。那股味道很嗆人,但忍一時風平浪靜,對于法力全失的神來說,這裡現在就是最好的避風港。
門被撞開,嶽青羅從衣櫃的門縫裡看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摔進來。屋子裡沒光,櫃子中的人隻能借月色看到此人正捂着自己的胳膊朝向門外。
門外的紅光忽明忽暗,唯有那陣瘆人的“咯咯”笑聲不絕于耳。
摔倒在門内的人蹭着地闆往後挪動,門外的東西像一坨黑乎乎的膠狀物質往門中拱。
“你你你…你别過來!”
那人驚懼不已,卻在無意間扭頭看到了棺材闆上的破洞。他努力想鑽進去,剛探了半個身子進去,就被那撲上來的東西狠狠咬住了。
櫃門縫的視線不好,裡面的人看不清棺材闆附近的情形。嶽青羅輕輕調整位置,想要看清楚外面發生的一切,但無果,緊接着就是一陣叫人汗毛直立的慘叫。
那叫聲過于凄厲,驚走了房頂上小憩的飛鳥。把躲在櫃子裡的人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櫃門之外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像怪人在咀嚼木頭,又像人在咬脆骨。嶽青羅滿手是汗,她知道那是什麼聲音——濃郁的血腥味告訴她,這是那坨怪物在啃食人骨的聲音。
等到門外漸漸安靜下來,櫃門才被輕輕推開。棺材闆附近堆着半個人——物理意義上的半個人。這人隻剩下上半身和半邊臉,下半身鮮血淋漓又不翼而飛,剩下的半張臉上的表情太過猙獰,叫人識别不出任何關鍵信息。
這人的死相過于慘烈,慘烈到見過各種場面的渡人也不忍直視。渡人别過頭,感覺不到半點靈魂存在過的痕迹。
門口有人一閃而過,嶽青羅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那黑影閃進茅坑,她便也跟着走進隔間。
“我感覺這像是現場回顧。”說話的聲音有點喘,又有點耳熟,“我出門一看,好家夥一出門還是院子,整個一個大循環。我們還是在這等等吧,外面血流成河了,咱等天亮了再走。”
另一個聲音也耳熟,隻是聽着有些年紀了:“不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這地方的鬼怎麼都不要錢啊…”
“你倆怎麼在這兒?”嶽青羅從隔壁的坑位幽幽冒出一句,吓得司泉差點當場昏厥。
“青羅?”陸綏驚喜,“我們到住酒店的地方一看,壓根沒那酒店,等再想原路返回,就已經是這裡了。你在這兒太好了!我們能出去了!”
“出去啥,我在這鬼地方法力半點沒有!”回話的人默默翻了個白眼,歎了口氣,“你說的對,這裡是當年慘劇的重現,這麼一大波現代人被吸進來,附近必然有一個時間空洞。找到那個洞,再把你們都帶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啥叫一大波人?”司泉聞之不妙,“還有多少人?”
“少說十幾個,被這家的管家關起來了。麥麥的紙人給了路線,我打算現在就去把人救出來。”
“外面都是脍脶婆,你沒法力怎麼救人?等等吧!”
“脍脶婆生性愛食人血人髓,我又不是人,威脅不了我。如果真的被纏上,就當練練筋骨了。”嶽青羅這麼說着,推開門就出去了。
陸綏不放心,咬咬牙跟出去了。茅坑裡還剩一位天地銀行行長,見狀也隻能抄起草席頂頭上,跟着一同沖出去。
“什麼是脍脶婆?”
走在路上,陸綏真誠發問。
“一種發面獸尾的動物,以人的血肉和骨髓為食,是人的克星。大戰結束之後,它們被封印在泰山底下,我也很多年沒見過這東西了。”
“哦,聽起來是挺恐怖的。”陸綏一眼瞥見路邊被吸幹的骨頭,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興奮。
見到真正的脍脶婆是在後院最裡面的屋子門口。一張黑漆漆的面孔擡起頭,迸射着綠光的眼睛像兩顆變異的綠色原石一樣盯着陸綏。後者這才知道什麼叫“發面獸尾”:
脍脶婆并非膚色黑,而是它們臉上長滿了毛發,這便是“發面”;獸尾就更好理解了,這東西的下肢是一條能夠遊走在路面上的長尾巴,那尾巴形狀怪異,一半像魚,一半像鳥,怪不得隻能被稱為“獸尾”。
它盯着陸綏,想也沒想就往上撲,一口白森森的長獠牙沾着綠色、紅色的黏液,陸綏被液體的味道熏得連連後退,剛好避開了怪物的“生撲”。
院子裡七零八落散着一地釘耙、木棍和鋼刀,不等同伴來幫忙,陸綏已經自己抄起工具反抗了。
釘耙薅下脍脶婆的一大把毛發,後者惱羞成怒,一甩尾巴直沖活人面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