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帶走。”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眼站在旁邊的兩個少年,“你們也是,一并去警局。”
雖然沒有證據,但金母口口聲聲說張斯成害死了那個孩子。
事實到底是怎麼樣的,李河也不好判斷,既然是命案,自然是要報上去的,這些人,也自然是要帶走的。
…
“抱歉,連累你了…”餘疆有些懊惱,早知道不來了,早知道攔下張斯成了。
他怎麼可能想的到金家這幾人竟然能用人命來誣陷他。
本以為自己為陸雲飛做事夠混蛋了…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如此心狠的人。
“你相信我…?”
張斯成機械地轉過頭,有些不可思議,畢竟當時,确實隻有他和那個嬰兒待在房裡。
“如果是我的話…”餘疆看着他的眼睛,說的很認真,“你也會相信我。”
——————
星城警局。
“你為了給餘疆出氣,掐死了他弟弟?”
李河和張斯成見過許多次面,但以這樣的方式,還是第一次。
張斯成第一次被當成犯人關進審訊室,心髒快要從口腔裡跳出來。
他隻是好心幫金母照看孫子,怎麼就變成殺人兇手了…?
盡管在警車上還淡定自若,但是一看到李河要單獨把張斯成帶進審訊室,餘疆就激動得紅了眼,像一頭被激怒的狼崽子,沖着李河怒吼着,說張斯成不可能殺人。
然而,李河仍然冷着臉,無情地關上了審訊室的門。
張斯成的臉被審訊室的白熾燈照得慘白。
“我沒有碰他…我真的沒有…”
“張斯成,我們可是老熟人了…你跟我說實話…”李河眯起眼睛,與平常在外面見面時的樣子判若兩人,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是不是餘疆指使你掐死了極有可能與他搶奪家産的弟弟?”
“不是!沒有!真的沒有!”
“那不是他親弟弟!”張斯成的嘴唇顫抖着,即便是再淡定的人,在這片充滿壓迫感的天地裡,也會感到害怕。
“不是餘洪的孩子?”李河往椅背上一靠,“你怎麼知道?”
“我…我聽到過他們在廁所…”張斯成不自覺地被李河引導着。
“在廁所…偷情?”李河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張斯成。
“嗯…”張斯成點點頭,“餘疆也知道…所以不論是我還是他,根本不在乎…”
“你看起來好一點了。”李河指的是張斯成的情緒,他坐直了身子,雙手交疊在一起,“我之前問過你,餘疆的家庭情況怎麼樣…你說你不是很清楚。”
“我确實不清楚…”
“他有沒有表現出很恨自己的家人?”
“沒有…”張斯成非常肯定,餘疆雖然嘴上對自己的父親冷嘲熱諷,但心裡還是挂念着的,不然也不會在餘洪打了電話求他回别墅參加滿月宴時答應下來,他再次重複道:“他沒有。”
旁邊記錄的警察快速地記錄着,李河沒有繼續提問,此時隻有筆在紙上沙沙的寫字聲。
張斯成這才看清,李河看他的眼神十分複雜,就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兩人對視着,沉默的時間仿佛被無限延長。
…
“你還記得去年暑假,你車禍死掉的雙親嗎?”
李河開口打破了寂靜。
做記錄的警察一愣,似乎沒想到李河會問這個,不過他還是低頭快速在紙上寫下了這句話。
這還是自父母死後,第一次有人問起張斯成。
他嘴唇微張,那股濃烈的悲傷一直被壓制在胸口,這會兒倒像是被打開了閘門,如潮水決堤般湧出…變成一雙巨大的手,揪住了心髒,讓他無法找到發聲的方式。
…
他破舊的手機刷不開地鐵站的閘門,破碎的少年被人群擠在角落中歎息。
好像這星城的人群在抵擋一個外來客,說:“這裡不歡迎你,回你的桂花村吧。”
又好像這個少年總是無法踏上普羅大衆的坦途,畢竟那些崎岖小道,他都走得艱難無比。
他像個孤島,漂泊在這片茫茫的海洋。
…
“我記得…那天我和爸媽吵架,一個人跑到了市中心…我爸媽和妹妹出門…出門找我。”
張斯成第一次對警察說謊,用謊言将漠不關心篡改成了愛。
他低下了頭,是心虛,不是來自于說謊的心虛,而是來自于沒有底氣的心虛。
沒有愛給他底氣。
“他們出門找我…出了車禍。”
即使李河并沒有懷疑這個說法,甚至李河也是這樣認為的。
爸媽帶着妹妹找離家出走的兒子。
再正常不過。
…
張斯成真的很希望真相是爸媽帶着愧疚的妹妹,來找他。
可惜不是,事實就是他們為了哄妹妹開心,買完肯德基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
他們的一切都與張斯成無關,包括生死。
【你就是一座孤島】
“餘疆的爸爸,是肇事者。”
【你以為找到了你的大陸,事實上,隻是海市蜃樓】
李河的話如同一顆炸彈,在張斯成面前轟然引爆。
人在極緻的情緒變化時,大腦是會忘記控制面部肌肉的。
張斯成像一個演技拙劣的演員,又像是被取下了電池的機器人。
心跳明明還在,但他覺得自己胸腔裡的東西消失了。
呼吸明明也還在,但窒息的感覺愈發明顯。
他那一張一合的嘴巴,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