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向來起得很早。
可能是過去逃亡的影響,她已經習慣了較短的睡眠時間。
更何況她還有别的方式來維持自己的精力。
在寬闊的客廳深吸了一口氣,聽雨垂着眸,眉眼中一片漠然。配合着吐納緩緩擡起雙臂,充沛的内力在周身肆意遊走,勁力到處幾乎實化,空氣震顫着,一圈圈的漣漪自她身邊逐漸泛開···
主卧前一個高挑的身影慵懶地斜倚在了門邊。看着某個初來乍到便把自己客廳當成了練武場的小家夥,羅賓好整以暇地抱臂旁觀,分明是漫不經心的模樣,然而那雙湛藍的眼眸中卻閃爍着幾分探究和懷疑。
安靜地注視着對方的舉動,女人微微眯起了一對狹長的鳳眼。
女孩身上已然起了一層薄汗,一套内功運行結束,她像是極為滿足地歎息了一聲,懶洋洋地伸手,骨節分明的指爬進了她的發絲間将垂在她眼前淩亂的發絲撩開。意味尤盡般地舔了舔她兩片粉嫩的唇瓣讓唇珠染上了水色,她兩眼半合半睜,那隻幽幽的綠眸隐在眼睑下,忽的一閃,驟然和她對上。
阿拉巴斯坦的烈陽在清晨便不遺餘力地灑滿了這片大地,金燦燦的陽光自玻璃窗潑入,照射在女孩身上映着那層薄汗好似遊動的流光。年輕的女孩站在光暈中,沒有任何預兆的,突然對自己笑得壞壞地勾起了唇角。
“Morning~(早上好~)”像是還有未散去的朦胧睡意,女孩的聲音懶洋洋地有些沙啞,一對桃花眼半眯着彎起,眸色水光潋滟像是夏日漾起微波的湖面,她帶着笑意,語氣溫柔缱绻地低聲喚她。
“My senorita.”
這是羅賓第二次從對方口中聽到這個本是簡單尋常的詞彙,卻被那纏綿暧昧的聲調莫名惹得心間一癢。像是想把突然有些異樣的感覺壓下去一般,她喉間滑動了一下,不自覺地撚了撚指尖。
“早上好,”羅賓淡淡地回,身為巴洛克華克社副社長的她卻第一次沒有用代号來稱呼手下的員工,“聽雨。”
女人的聲音冷靜而成熟,聽雨沒想到自己的名字被她從口中念出竟會給她如此酥麻的感覺。被對方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勾得沒來由的亂了心跳,她下意識地擡手,心虛地掩住了自己隐約熱燙起來了的耳朵。
“要吃早餐麼?”又一次被自己詭異的反應惹得心慌,聽雨拿指甲用力掐進了掌心讓自己回神。
這小家夥這麼賢惠?
羅賓饒有興緻地看了她一眼:“冰箱裡有雞蛋和火腿。”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我要一杯清咖。”
聽雨揉了揉鼻子,乖乖地進了廚房。
将熱水煮上,她翻出了一袋面包,又從冰箱裡找到了番茄和生菜。
偷懶做個三明治吧。心不在焉地估計着時間,聽雨熟練地單手将雞蛋打進了平底鍋。
雞蛋在加了少許黃油的鍋中滋滋的冒着熱氣。
等羅賓洗漱完畢後,餐桌上已放着早餐在等她了。
松軟的面包被細心地切去了硬皮,青翠欲滴的生菜和紅潤的番茄下墊着柔軟的荷包蛋,切成了大小均一薄片狀的火腿被煎得又酥又軟。
她淺淺地一口咬下,溫暖的蛋黃立刻充盈了整個口腔。
被仔細過濾後的咖啡在她手邊氤氲着清香。
聽雨小心地打量着對方的表情,見她心平氣和地咬下了第二口,這才稍稍在心裡松了口氣,捧起自己那份明顯要大上兩倍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逃亡的日子裡,她吃起東西來又瘋又急,兩眼永遠都在兇狠地瞪着周圍随時可能搶走自己食物的流浪者,不管多麼讓人難以下咽的東西她都能兩眼不眨地塞下肚中。
聽雨垂着眸,平靜地又是一口将三明治咬去了一個角。
直到有個女人壓着她學習餐桌禮儀和品鑒美食,也幸好,幼時她那溫柔的母親對她還多多少少殘留着些影響。在她一路浴血奪回了西門家後,擔心其“大小姐”形象問題的“家人們”更是耗費了無數的心力和财力将她養出了些貴族的氣質。
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聽雨斯斯文文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擡眼望向對面女人時,眉目間透出了些養尊處優般的倦怠。
然而她很清楚,自己身上有些東西已在一次又一次的觸底後丢失,有些東西卻已在血與火的錘煉中磨進了骨髓此生再難擺脫。
眼神微黯,聽雨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不自覺地又開始咬起了嘴唇。
“這麼魂不守舍的,是昨天電話打的很晚麼?”見對方忽然開始怔怔地看着自己發愣,羅賓心下好笑,抿了口咖啡,她像是極為随意地道。
“什麼?”立刻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聽雨盯着她,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你監視我?!”她驚愕道。
羅賓瞥了她一眼:“監視?”她勾了勾唇,笑道,“你那些‘小弟’的聲音在鄰居家應該也能聽見。”
聽雨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半晌,她遲疑地開口:“你,”她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牙,“你準備去向沙鳄彙報麼?”
女孩白皙的指無意識地輕輕搭在了餐盤邊的銀質刀具上,青色的筋脈在手背上淺淺隆起。
目光悠閑地掠過了對方如同本能般的備戰舉動,羅賓擡手支住了自己的下巴,整個人柔弱無骨般的慵懶開口:“不知道呢,”女人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竟是露出了幾分天真的模樣,她笑眯了眼,“Rainy想我去告訴他麼?”
她親親熱熱地叫她Rainy(小雨,是Rain的昵稱),而不是Rainy Day(緊急時期,聽雨在巴洛克工作社中的代号)。
心中有股熟悉的緊張感湧了起來。
手指輕柔地攏在了餐刀上,食指的指腹緩緩在上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