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武學世家的大小姐，西門聽雨。

目送着他們兩人漸漸遠離的身影，歐陽有些晃神。

——想跟上去。

等第三次見到這位大小姐時，自己正站在外婆已過世了三天的遺體旁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

年幼的少主背着雙手，平靜地吩咐着她身邊一個愁眉苦臉的胖男人聯系遺體的安葬事宜。

無視了那男人一連串“賠本了賠本了”的哀歎，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女孩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擡眼打量着她。

歐陽不自覺地感到了緊張。

女孩突然笑了。

“要跟我走麼？”她眉眼溫和，身上竟已然有了絲養尊處優般的上位者氣息，她對自己眨了眨眼，“本少爺對自己人很好的。”

她根本沒有必要說最後那句話。

一把火燒了自己和外婆相依了十多年的破屋，歐陽什麼也沒有帶，就這樣毫無留戀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自己從出生起就沒有目标沒有方向。

女孩平心靜氣地走在自己身前，腰背筆直，一步步走得沉穩。

——她就是自己的指明燈。

“沒有名字麼？”聽雨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古舊的書籍，很快地思索了一番，“叫慕雪吧，”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在書頁上折了個角後遞給了她，沖她笑了笑，“我很小的時候···有條叫‘追雪’的德牧···”女孩的眼中流露出了懷念與痛楚。

木讷地接過了那本書，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妥的歐陽慕雪正開口欲言，最後卻又閉上了嘴。

“你不能練西門家的劍譜，你練這個，”聽雨點了點那本書，又補充了一句，“記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任性的西門家大小姐似乎沒打算就這樣讓她混吃等死。

“西門家不養閑人，”分明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女孩很自然地用長輩的語氣道，一邊安排着她的課程，“識字不多沒關系，學起來就好了——然後···”歪着腦袋打量着自己，聽雨一對桃花眼彎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竟莫名有些魅，“讓二嫂——我是說，莫姐姐，”她聽到了背後傳來的動靜，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給你收拾一下···”狼家小少主笑嘻嘻的，“你很好看。”

慕雪僵硬了三秒，臉上倒是很争氣地沒有變紅。

——果然，以後還是叫她少爺吧。

“慕慕。”夏日難得一個涼爽的午後，聽雨慵懶地躺在西門主宅的屋頂上看着滿眼的翠綠，拖着長腔喚道。

進入西門家已高強度學習了一年的歐陽慕雪站在她身後，聞言卻沒有接腔。

“我需要我手下的人學會‘自治’，”日夜操勞着重振西門的大小姐眉宇間有着淡淡的倦煩，“我不能無時無刻地盯着，交代了大方向，他們應該自己想辦法去達成這個目标···”

眸色閃爍着，慕雪微垂下了眼眸。

“我知道了，少爺。”她輕聲道。

——我知道了，少爺。

西門聽雨最後用力在她後頸上捏了一把。

“你不該對她出手。”一想到那刺向羅賓的劍她就覺得又驚又怒，聽雨乜斜着眼瞅她，知道對方不可能真的做出什麼事情來，但她語氣還是極度的不滿。

慕雪沉默了少傾。

“少爺，你幾乎要把草帽小子一夥給團滅了。”她理智地指出。

懶洋洋地斜倚在圍牆邊，聽雨彎着一對撩人的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她，聽到對方的提醒，她隻是漫不經心地将有些散亂的發絲勾去了耳後，然後像無所謂般地聳了聳肩。

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慕雪問出了已經困擾她一段時間了的問題。

“為什麼沒有把那女人直接帶走？”

聽雨沉默着沒有開口。

慕雪微微蹙起了眉。

“如果你想的話，”她仔細地觀察着對方的神情變化，“你知道你是可以提前将她帶走的。”

西門家的大小姐，養尊處優任性妄為，行事霸道狠絕不留餘地。

然而現在竟會這樣忍氣吞聲任由那女人和草帽一夥碰面，還對那三刀流一再放水···

——這不正常。

“我不能，”艱澀道，聽雨不甘心地抿緊了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慕慕，我不能這麼自私。”

——草帽一夥是照亮了羅賓心中那片黑暗的光。

聽雨望着繁星點點的夜空，緩緩呼出了一口霧氣缭繞。

“而且——”好像将那些負面情緒連同着空氣一并呼出了一般，她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心不在焉地在指間卷着自己的發梢，女孩的兩眼像是心虛地看向了别的地方，“我不能讓她以‘成員’的身份跟着我。”

聽雨感覺羅賓可能都不會在意這些身份問題。

但她就是不想用自己“老大”、“首領”之類的身份去壓她，哪怕這機率小的可憐。

她想要兩個人平等地相處。

——自己一點壓力都不想給她。

慕雪盯着她。

——肆意張揚的少爺突然瞻前顧後。

——這果然不正常。

“但你以後若是用你當前‘瘋狼’的身份去和草帽海賊團裡的考古學者交往···”知道對方是在顧忌所謂的階級身份問題，慕雪難得地遲疑着，最後卻還是沒有把話說完。

——其實不管是現在瘋狼的身份，還是過去西門家大小姐的身份···

聽雨撇了撇嘴角。

——還不知道交往不交往的起來。

小狼崽在心裡委屈巴巴。

——那女人怎麼都對自己沒點感覺。

她甚至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凱特琳娜的話。

——難道真的是自己對她“性”吸引力不夠？

感覺追女孩子實在是太難了的聽雨歎了口氣，甩了甩腦袋決定先不去想這個問題。

“你這段時間在做什麼？”她随意道。

知道對方目前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早已将“自治”這個觀念融于了日常的慕雪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她對上了聽雨的視線，原本總是冷靜的眼中竟也透出了幾分與對方如出一轍的似笑非笑來。

“海軍本部裡缺人麼？”清冷的聲調語氣平緩，看到聽雨的兩眼驟然一亮，她輕笑。

“——我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