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時候人家妹妹上台演講,你聽了半場。”辛涼瞥她一眼,像柯南那樣深沉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上屆高三一班剛畢業的那個姐姐,全校公認的美女,上台發了多少次言都沒這待遇。”
“所以怎麼着,你這是……”辛涼想了想,“被漂亮妹妹誇了,開心?”
付遙實誠地點了頭。她把下巴擱在桌面上,一動一動地說:“就是……戳到我審美點了嘛。”
辛涼咂舌,極輕極快地蹙了下眉頭,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那邊老師就進門了。她便搖着頭,意猶未盡地轉了回去。
……
“這燈怎麼還沒修好。”
下晚自習的時候,辛涼這麼抱怨着。
付遙摸着黑走下台階:“學校在等我們習慣,習慣了就不用修了。”
“有道理。”辛涼比了比大拇指,“就這燈,修了又壞壞了又修,我都嫌煩。”
辛涼不騎車,下了這個台階他倆就分開了。沒有她在耳邊叭叭叭,周遭忽然就靜了下來,付遙獨自悶頭向前走,想快點走到光源下。
直到她的肩被人拍了一下。她扭頭去看,那漂亮的女孩便彎起眼睛笑了:“嗨,遙遙。”
是馮舒羽。
高二比高一晚一刻鐘放學,照理說她不應該在這個點兒出現在這裡。四下又沒有旁人。所以……
付遙心裡隐隐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她是……在等我嗎?
怎麼可能。
好一會兒,她才後知後覺冷了場,慌忙找補道:“晚、晚上好。”
毫無察覺似的,馮舒羽的笑容竟絲毫不變。她問:“你騎車了嗎?”
付遙先是點了點頭,随即又怕不出聲會讓她尴尬,補了一句:“騎了。”
她的手心在出汗,冰冷的鑰匙攥在手中,變得溫熱的同時開始有些打滑。她意識到了,用力收緊了五指。
“那我們一起去車棚吧。”馮舒羽眨眨眼,笑着看她。
這是個半陳述的句式。她似乎笃定了自己不會被拒絕——付遙不讨厭她的自信,她甚至有點羨慕地、下意識地應了一句“好”。
她一直都是很内向的人,也就辛涼是她發小才能像方才那樣自如地開玩笑,和不那麼熟的旁人講話,不結巴就是極限,像馮舒羽這樣,極其自然地用祈使句提議,她想都不敢想。
正因為缺少,所以才格外地無法拒絕。
“走吧。”馮舒羽偏頭,将碎發别到耳後,步子輕輕巧巧,活潑得緊,“今天有點事耽擱了,留到這麼晚,想找個認識的人一起又找不到……還好遇到你啦。”
付遙動了動唇,原來她不是特地在等。
難得一次自作多情還被打了臉,難以抑制的失落感悄悄冒了頭。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沒意思——想東想西,瞻前顧後,說句話都說不順暢,很沒勁,還改不掉。
“遙遙?”
好在光線昏暗,馮舒羽大概看不出她的低落。用手背蹭了下臉頰,她壓下雜念,垂着眼“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馮舒羽指了指她的手:“遙遙,手上沾了點墨水哦。”
付遙擡手察看,右手無名指的指節處暈了一小塊墨綠色,她用力蹭了兩下,沒擦掉,便習慣性地把指節含進了嘴裡。
“是……我的那支筆。”馮舒羽明顯地愣了一下。
大約是在她手心裡寫字時沾上的。
怕她會覺得自己邋遢,付遙飛快地垂下手,下意識道歉:“那個,不好意思……我,我習慣了……這樣比較方便。”
話音未落,她懊惱得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沒事啊,”馮舒羽莞爾,也将指節含進口中,含含糊糊地說,“我也有這個習慣,誰不是這樣呢?”
她嘴唇的淡紅色嬌嫩如花瓣,襯得彎曲的指節愈發素白。
付遙垂下眼,小聲道:“嗯……也是。”
馮舒羽彎起眼睛,她擡了擡手,大約是想碰她的臉:“這裡也有一塊……”
付遙下意識地向後一讓。可随即她就後悔了。
探出的指尖摸了個空,頓了半秒,緩緩蜷縮起來,收回掌心。
馮舒羽垂下手,嘴角上挑的弧度漸漸淺了下來。
“我……”
“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同時開口的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馮舒羽渾然沒注意似的,微微側頭,笑道:“走啦。”
靜了兩秒,付遙悶悶道:“……嗯。”
她垂下頭不做聲了,數着步子推車,恨不能魂穿十分鐘前的自己,把那些尴尬至極的對話全部推翻重來。
方才她躲了那一下……一定是讓馮舒羽不高興了。
而在她沒有看見的身邊,女孩斂下柔美的桃花眼,唇畔悄悄劃過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