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井和璇向來認為,一個人的行為自由必須建立在不影響他人的基礎上,暗戀是她的自由,但她因此做出的事卻不應該影響到辛涼。她依照此律行事,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卑微——因此對于今晚的事,她總體的心情不算太壞。
“啪嗒。”
一直在她指尖滴溜溜打轉的圓珠筆忽然脫離控制,直接一路滾下了桌面。井和璇下意識“哎呦”一聲,伸手撈了一下,險伶伶地夾着筆杆末端把筆截在半空。
“哦喲,可以呀井子。”一位男同學在旁邊打了個響指,“我看你跑神半天了,筆居然現在才掉。”
井和璇忙着控制自己的中指和無名指,跟娃娃機夾娃娃似的把筆運回桌上着陸,并抽空給了他一個白眼:“去你的。”
“啥事兒想那麼老久?”男生又打了個響指,“來說出來讓咱們開心開心。”
“什麼?要我給你開/膛/剖/心?”井和璇欣然答應,“好啊,這就來。”
她作勢要卷起書,男生便順勢抱頭竄開了。井和璇收手時正好迎上找來的語文課代表,頓時無縫切換成一副溫和語氣:“嗯,怎麼啦?”
小姑娘語氣有點小心,說:“能不能麻煩你幫一個有點長期的忙呀。”
井和璇被她的敬語和定語逗笑了:“你說嘛。”
可是小姑娘才說了一句,就看見井和璇明顯地愣了一下。她便趕緊停下來,詢問道:“……是不方便嗎?”
井和璇哭笑不得地擺擺手:“沒事沒事,你……接着說吧。”
她恢複了正常的神色,一面繼續聽着,一面在心裡歎了口氣——實在是怕什麼來什麼,她已經滿腦子都是當時辛涼話裡有話的冷淡神情了。
“好的,可以。”可最後她說,“緊張什麼呀,搬個書又不麻煩。”
……井和璇知道自己不是不會拒絕的人。
井和璇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她隻是有私心罷了。
……
高二(6)班節目排練的工作很快進行到了中後階段,整個節目已具雛形,走位動作均已安排完畢,隻差熟練度的進一步提升。
而距離運動會還有半個多月,她們不用着急。于是理所當然地,表演服的選定被提上了日程。
與此同步地,馮舒羽則領着一班的小刺頭們,好不容易也排完了湊數的合唱節目。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班主任和同學都默認節目得過且過就好,馮舒羽索性也不花太多力氣,反倒是半個多月來盯付遙排練盯得愉悅至極。
她發現了,付遙這人一跳舞就不含胸低頭了,身形拔高,長手長腳舒展開來,稱得上賞心悅目。
自那次約會以後,馮舒羽自覺同對方的關系無形中進一大步。再加上又半個月的潛移默化,到了現在,她預估,自己的目标大概已完成大半了。
馮舒羽懶洋洋地撐着腦袋,視線透過鏡子,木偶線似的輕輕粘在女孩身上。當她們對視時,她便嘴角一勾,眼睛彎彎地慢慢笑起來。
她倆第一次這樣的時候,付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瞬間耳根通紅,連動作都落了半拍,所有人被迫暫停重來。而罪魁禍首被鏡子裡的女孩可憐巴巴地望着,良心難得受到譴責,别過臉去幹咳了一聲。
不過現在,付遙已經很習慣她時不時的對視和微笑了,甚至能在舞蹈動作中抽出空來,腼腆地抿起唇回她一笑。
确實非常可愛。
馮舒羽回味了許久,笑意剛剛淡下一點,就感到身邊空氣流動,帶起一陣小風。一班副班長——那個幫忙拉人的男生,撩起長外套在她身邊坐下了。
“看什麼呢?”這個人撐着膝蓋,側頭問道。
副班長是個高個兒小眼的男生,整體還算清爽,就是一股剛直的氣質……略顯獨特,不說話還能唬人,一動起來就藏也藏不住。
比如此時,他就像不知道什麼叫做“社交距離”似的,支起的胳膊肘快要碰到馮舒羽的手臂。馮舒羽一邊不露聲色地往另一邊讓了讓,一邊端出笑來:“嗯?看學姐們排練啊。”
副班長順着她的話往那裡張望了一會兒,馮舒羽便主動轉移話題:“找我有事?”
“确實是有事。”副班長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們班的合唱節目太單調了,什麼亮點都沒有,我有個想法。”
……是的,全班隻有他這一個死腦筋對這湊數的雞肋節目這麼上心。如果不是需要穩固地位,馮舒羽幾乎想把負責人一職推給他了。
但馮舒羽不上心是因為老師默認不管、同學也想偷懶——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節目卻出了彩,她這個負責人也多少能沾點光,有利無害。
她于是擺出洗耳恭聽的神情:“什麼想法?你說說看呢?”
“我玩航模,家裡有幾架小型無人機,簡單點的特技我操縱得來。”副班長整個上身側過來,手掌撐着膝蓋,另一手在空中激情舞動,一副熱切的架勢,“咱們唱的時候可以讓無人機拉着彩帶在頭頂繞圈。”
馮舒羽盯着他揮舞的手,再次往後讓了讓:“可以。我不了解你們無人機,萬一有風彩帶會不會纏到上面?我們可以換成彩煙。”
“你說得對,那……”副班長想了想有理,剛要接着說下去,卻被女孩忽然爆發的思路堵了回去。
“……而且不止如此,還可以利用無人機從空中撒糖……不,高空有點危險,要不唱完後每人撒一把?我知道一種很好吃的糖,回頭我去和班主任商量。”
馮舒羽迅速拍闆,末了感激一笑:“多謝張哥,幫大忙了。”
濃眉小眼的副班長正襟危坐,并指敬了個禮,看上去有點中二——又或許沒有中隻有二:“不謝!你直接叫我天宇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