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昨日長姐去了裴府?”
聞溪平靜道:“皇上不理朝政,你又不在,國之重事我不好決斷隻能親臨裴府與裴相商議,他虛以為蛇百般推脫,是在等你回京後先發制人再做其他考量。
趙廷石、丁中正獲罪,戶部、刑部、吏部罷免了不少人,這是擴展勢力、安插人手的好時機,他們不會善罷甘休,你要當心才是。”
宋予衡道:“此事還未平息,未免引火燒身罪加一等,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奪權。”
“汝州難民順着岷江接連湧入京都,上騎都尉付金德把人全攔在城郊了,連日大雪,死了不少人,平王調遣到汝州的官員報喜不報憂,這個月的奏折隻字未提汝州整治善後事宜,洋洋灑灑寫得都是朝正上供的事。
所謂安土重遷,除非生死存亡百姓何至于背井離鄉來至京都,汝州治理定是另有隐情,你派自己人去查查。
難民安置也迫在眉睫,百姓無果腹之食,無遮雨之所,寒冬臘月隻有死路一條……”
聞溪聲音很輕,說到最後聲音低不可聞,拉過他的手問道:“這是怎麼了?”
“不甚燙得,無妨。”
“多大人了,還像小孩子般毛毛躁躁。”
聞溪說着便去褪他右手上的手套,宋予衡不着痕迹的避開:“陸院判幫忙清理包紮的,叮囑我靜養少動。”
聞溪蹙眉,心裡猜到八九分因由,面色瞬時就不大好了。
宋予衡扯開話頭陪着聞溪說了會閑話,聞溪頭疾還未大好,一會就累了,他柔聲道:“前日新得了盆寒鴉春雪,回府後我派人給你送來。”
聞溪疲憊道:“送給太子吧,我還是比較喜歡豔麗點的花,瞧着心情好。”
長春宮依着聞溪的喜好種得都是雍容華貴的牡丹;嬌豔動人的海棠;姹紫嫣紅的薔薇;少有素淡的花草。
宋予衡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安置聞溪睡下方才出宮。
宋予衡歸京,朝中官員終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早就跑去朱雀司排隊奏事,為了先來後到、輕重緩急的順序,在冰天雪地中展開了一場别開生面的辯論,吵來吵去也沒吵出個所以然,雀使尋得間隙告知他們宋予衡回入時無了,不來朱雀司理政。
衆人立時轉移陣地打算去入時無門口繼續排隊,這時的先後順序拼得就是速度了,于是京都百姓不明所以地看着一輛接一輛的馬車往西南方向駛去,看着看着便有人也跟着跑,後來發展成烏泱泱的一大群人追着馬車跑,所有人也不知道為何要跑,别人跑他們也跟着跑,這場鬧劇最終由雀使出面制止才得以停止。
宋予衡午膳匆匆吃了幾口,晚膳是看着戶部送來的賬簿吃得,府上的茶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去了半桶。
雁回躺在竹椅上剝荔枝:“這活可真不是人幹得,我現在才明白你說去南疆打仗是借機休養為何意。
我确實是太閑了,才有時間傷春悲秋、郁郁寡歡。”
“荔枝你都吃了三盤了,今日的例分沒有了。”
“是你說禦供的荔枝随便我吃,我才跟你回京的,這才一天你就出爾反爾。”雁回吐出荔枝胡,遙看宋予衡用左手蘸墨寫字,“皇上任命小殿下為骁騎營都尉,賜得府邸離入時無有十幾條街,過午九歌、山鬼便跟着走了。
你說小殿下到底怎麼想的,骁騎營雖管理京畿防衛,但有名無實,還都是些纨绔少爺兵,管不好管,治不好治,一盤散沙,容易得罪權貴遭人算計。”
宋予衡煩躁地把寫廢的紙攥成一團丢了出去:“我哪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你說你這人,人家鞍前馬後的侍奉你,你要發脾氣;人家如你所願對你敬而遠之,你也要發脾氣,你這副樣子特别不讨人喜歡。”雁回枕臂道,“阿予,你有沒有發現你對小殿下的感情看起來不太像父子情,誰家父子像你們似得如此父慈子孝。”
湘君抱着個麻布包袱跑進來喜滋滋道:“督公,殿下讓山鬼幫忙帶回來的,是雪狐最柔軟的皮毛做成的狐裘,雪狐是殿下親自獵得,狐裘也是殿下親手縫得。
而且山鬼說殿下不喜狩獵,僅獵過雪狐哦。”
“誰稀罕他的狐裘。”
宋予衡話音剛落就被湘君不由分說地塞了個滿懷,包袱裡掉出張梅花箋,鐵鈎銀畫的寫了兩個字“勿氣”。
雁回瞧着宋予衡不自覺上揚的唇角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這拈酸吃醋又别扭的架勢怎麼看怎麼像吵架拌嘴的小夫妻,阿予到底有沒有為人父的自覺啊?
孩子長大了,就要學會放手,他嘴上嚷嚷着放手,手上那根線抓得比誰都牢,尋個時間要向他提一下小殿下的婚事才是,小殿下成家立業了,他總不好再管東管西了吧,他如今的脾氣又不适合給人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