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我是該去死的。”他隔着龍袍一把攥住容顯枯瘦的手臂粲然一笑,“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我不好過,你們誰都别想安生。
不是說我禍國殃民嗎?我這幅皮囊即便年老色衰也許試試還是能狐媚惑主的,你猜你那些皇子皇孫是能不能拒絕我?”
容顯感覺宋予衡的指骨仿佛嵌入到了他的皮肉中,疼得要命偏又掙脫不開,那種滋味宛若被厲鬼纏上般可怖。
懷瑾握瑜之才足安天下,宋予衡在,絕境亦可逢生,就像當年容顯拒絕不了他一樣,時隔十幾年,依舊沒人能拒絕他,反而會貪得無厭越陷越深:“你瘋了!”
宋予衡語調毫無起伏:“我沒瘋,很清醒,清醒得記得我怎麼活到現在的,你以往時不時總愛提醒我幾句,可我總忘,約莫腦子不太好。”
容顯掙紮了幾下,宋予衡抽下束發的金簪抵在容顯咽喉處,雙目毫無焦距的來回比劃:“我方才就是給你提個醒,你我互相牽制,尊卑之分單看我想或不想,反正我已經沒什麼可在乎的了,玉石俱焚也未嘗不可。”
寒風吹斷了松枝發出摧枯拉朽的聲響,容顯被驚出一身冷汗,聞溪死于疫症,容貌全毀,難辨其人真假,容顯下意識懷疑是不是宋予衡用了金蟬脫殼之計把這根置于人前的軟肋折斷。
聞溪火化之前,女官、嬷嬷、醫女反複查證過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眼下宋予衡瘋癫失控的狀态徹底打消了容顯的疑慮。
宋予衡握着金簪的手微顫:“貴妃娘娘賢良淑德,堪為六宮表率,臣請求皇上給她應有的尊榮。”
容顯語氣軟了下來:“阿予,過了正月十五朕想去骊山行宮休養半年,骊山終年繁花似錦,奚貴妃定然會喜歡,葬在那裡總比安葬在暗無天日的皇陵強,朝中之事還需你替朕分憂。”
宋予衡握着金簪的手緩慢下垂,他一言不發地走回原地,繼續遵從着容顯讓他站至酉時命令,容顯對他自虐般的行為驚悚萬分,連滾帶爬的回了正殿。
失控的宋予衡留不得了。
褚成鐘剛走到宮門口朱雀司批複的折子就到了,他看完藍批道:“宜州暫能供應汝州米糧,軍需也批下來了,若再研制出疫症藥方,匪寇不攻自破。”
“根治疫症的藥方聽說是有了點眉目,這才是根本,宜州糧倉再大也禁不起沒有日子的消耗。”李龔埕拖着肥胖的身體歎了口氣,“南疆剛消停,這要是趁亂卷土重來,内憂外患的,可怎生是好。”
褚成鐘道:“朱雀司的藍批即下,讓北府衙立時拟文書。”
李龔埕低聲道:“皇上可下了口谕。”
“朱雀司明文藍批,等同聖旨。”國不将國,家何成家,人亦何在?褚成鐘敲了敲奏折頹喪道,“這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呸呸呸,大過年的,别說不吉利的。”李龔埕眼瞅着韋周心急火燎的上了馬車,“韋大人,别忙着走,前兩日親友送來不少海味,疫症當前,我也不好派人登門去送,沒來由招人嫌。
這不着急忙慌的全讓人給裝進馬車帶來了,熏得我官袍上都是腥臭味,你去搬一籮筐正好帶回家下酒。”
韋周也不客氣,卷起袖子親力親為,李龔埕又塞給他幾壇好酒:“你這是要去哪?”
韋周撫了撫官袍上的褶皺,無奈道:“秦鸾山的有鳳來儀坍塌了,有鳳來儀是工部慶安十二年督建的,我得去瞅瞅,看看是哪裡出了問題,外行人不一定查的那麼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