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路紫荊就坐在小黑屋的正中央,這裡漆黑得看不清四周環境,能感覺到是個密閉空間,卻感覺不出來具體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路紫荊就幹脆盤腿坐在原地,隻覺得呼吸并沒有受阻,耳邊隐約能聽到細微的水流聲,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而困在四周最濃重的味道,卻是一種莫名的泥土與腐蝕味道。
她還記得和吳健雄談話是昨天的事,談完話之後她第一時間想到轉移焦炳軒,但在轉移焦炳軒之前,她希望從焦炳軒口中挖出當年那個秘密到底是什麼。
終于在路紫荊的軟磨硬泡之下,焦炳軒答應說出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隐情。隻他的話頭起得稍微有點早,
“那年呀,我和你娘剛剛認識,我那時候還是我師傅店裡的小夥計,你娘還是個懵懂的小姑娘... ...”
在路紫荊快要睡着之前,焦炳軒總算說到了重點。
“那是一個明媚的夏日午後,你娘說要帶我去照相館。我說這哪裡合适呀,她到底明面上是白家老爺的太太,雖然有名無實,白老爺也曾經許諾說他隻要這個夫妻名義,不想做真夫妻,但我一個外頭人和她一起去照相館總是不合适的。
不過後來還是拗不過她,她說她先去照相館,讓我後腳去找她,這樣就不顯眼了。唉,早知道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我當時就不該答應她。”
說到這裡焦炳軒忽然停下來,有些哽咽。路紫荊也不忍心催促他,隻是倒了杯茶水給他,默默看着他緩過勁來,才繼續說。
“我那時被白家老爺叫過去時還一頭霧水,明明才聽說他要跟姨太太出去聽戲,黃包車都叫好了,怎麼會突然有事找我。
我過去的時候,”
焦炳軒聲音越發嘶啞,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對于他來說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她就躺在那兒,我還記得那天她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蓮葉花邊的袖子,珍珠扣子,還戴着一串珍珠項鍊,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樣。
說是從照相館回來的路上,不慎墜入池中溺死。”
焦炳軒抹了一把眼淚,“白老爺說如果我要把屍體和孩子領回去,就必須答應他的提議,那就是以私通的罪名在全省城遊街示衆。”
“等等,孩子,是什麼時候的事?”
路紫荊覺得腦子不夠用,明明焦炳軒全程沒有提到孩子,怎麼忽然間就提到了,雖然這個細節聽起來似乎并不重要,但她就是莫名想要知道清楚。
大概是路紫荊的語氣太像外人了,所以焦炳軒愣了好一會,才說道:
“當初你娘生下你之後我其實都沒怎麼見過你們母女,因為那時候正忙着學手藝,而且白府也不是我能常去的地方,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就連期間唯一一次和你娘見面時她也完全沒有提及生下你的事。
反而是那天我要走的時候,白老爺派了身邊的人來告訴我,我就被允許遠遠地在門邊上看了你一眼,眉眼間确實像你娘。
我當時以為你娘賭氣,不願意讓我知道。原想着再見到你娘一定好好說清楚,等我手藝學成了一定接她走,給她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然後,就是念秋華的死了吧?所以連承諾都還來不及給她。
“把你娘安葬之後,我才想起來你娘的照片還沒取,我就去了照相館。就是在照相館,我見到了那兩個害死你娘的兇手。”
“誰?”
“白獻章和徐書惠。”
說到這兩個名字時焦炳軒滿眼都是恨意,後槽牙都緊繃着,看得出來如果不是當時處于劣勢又為了焦蘭兒,他不會選擇妥協。
可是路紫荊卻隐隐約約覺得奇怪,這個焦蘭兒的身份有些可疑呀。
如果她當真是念秋華和焦炳軒的孩子,為什麼念秋華會半個字都沒有提及,雖然可能事情太倉促了,畢竟從生育到念秋華死中間兩人隻見過一面,但還是沒有道理。
一個生育過的女人,不管她隐藏得多好,都不太可能保持得和平常一模一樣而不讓人發現異常。
路紫荊開始懷疑白獻章根本是欺騙了焦炳軒。可是一個新的疑問出現了,那麼焦蘭兒是誰?
關于這些疑問路紫荊默默藏在心裡,選擇繼續追問焦炳軒所知道的事情。
按照焦炳軒的回憶,當時白獻章和徐書惠假借洗照片為由在照相館私會,焦炳當時留了個心眼,趁老闆不注意溜進了後院,他親眼看見兩個人在瓜分念家的房産地契。
直到這時焦炳軒才知道念秋華根本不是失足落水溺死的,而是被兩個人合夥按進荷花池裡滅口的,因為他們要吞并念家的财産。
而為了不讓焦炳軒鬧事,他們才用孩子和念秋華的屍體相要挾,先是搞臭焦炳軒的名聲,讓他的話不具備可信度,然後以慈善不忍殺生的名義讓他獨自帶着孩子離開。
這樣一來白家賺足了名聲,而焦炳軒也徹底失去了知道真相和報仇的機會。
憑他一個已被世人唾棄的普通小老百姓,怎麼和一個萬人敬仰的白大善人鬥呢?
如果隻是這樣那麼焦炳軒所知道的就僅僅隻是他和兩個白徐二人之間的恩怨。但焦炳軒卻偏偏選擇在離開省城的前一天去念家整理念秋華曾經在家時的遺物。
也就是那一天,讓他知道了段白兩家的一個秘密。
原來白獻章竟然和徐書惠合夥賣鴉片,而是他們竟然膽子大到直接把那些黑疙瘩屯放在念家。
“念家的人呢?死光了?”
“你娘幼年喪母,是你外公獨自撫養長大的。雖然你外公繼承家業,卻不擅長打理,而且家裡也不怎麼雇傭下人。我隻知道我去的時候家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不過,奇怪的是,祠堂裡有一扇小門平日裡都鎖着,那天卻打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