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開闊的平原上,到處都是饑餓的災民。他們三三兩兩分布着,或是坐或是躺又或是已經一動不動僵在那兒,孩子哇哇哭着,一些病人喘完上氣沒下氣似的小聲呻吟。
在這片人間慘景中,有一個鮮活的身影活躍在其中,不停察看每一個生病者的情況,然後把背簍中分裝好的藥壺一個個遞給他們。
即使這些災民對這樣陌生的贈與有所疑慮,奈何眼前情況确實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加上病人又多數口渴難耐,所以也就都喝了。
“姑娘,能不能施舍老婆子一口,我實在口幹!”一個嘶啞的聲音叫住了忙碌中的岩芯。
岩芯回頭看向這個衣衫褴褛的老妪,連忙扶住她伸過來的顫巍巍枯枝般的手,“老人家,别着急,我這就給您拿水。”
說着岩芯将系在腰間的水袋取下,小心翼翼地把水喂給老人家。
“老人家,慢點喝,小心嗆到。”
這時,從遠處忽而傳來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約莫是個馬隊,岩芯定睛看去,那些人穿着輕铠,估摸着是附近城門守城的軍士,隻是他們為何會特意趕來此地?
岩芯心間湧上了一個不好的念頭,莫非是要來趕走這些打算進城的災民?
果然那馬隊慢慢靠近了災民聚集處,領頭一個軍官厲聲喝道:“你們這些刁民,不要胡亂聚集,這是定北城郊,是天子腳下,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還不快快散去,否則的話休怪我們按律處置!”
岩芯收回水袋重新系回腰間,轉頭慢慢走到那軍官面前,直視着這怒目圓瞪的一張臉,“官長,您說他們是刁民,民女敢問,有何憑據?”
“放肆,你個小小女子,竟敢沖撞咱們千将軍,當心拿你治罪,還不退下!”軍官身側一人惡狠狠警告。
“将軍?從這兒到定北城門不過十裡,恕民女鬥膽猜測,您是定北城的監門将軍吧,監門将軍擅離職守,敢問算不算違反律令呢?”
領頭的千将軍瞳孔一縮,猛而用手一指,“這女子若不瘋癫,怕不是敵國派來的奸細,來人,将她拿下,送交有司審理。”
“慢着!”岩芯聲音铿锵有力,倒叫這位千将軍刮目相看,“千将軍不惜擅離職守趕來這裡恐怕不是為了趕走非法聚衆的刁民,而是為了怕他們湧進定北城造成動亂吧。
千将軍與一衆官長,面罩厚紗,難道不是懼怕瘟疫?可是像您這樣直接驅趕甚至處決了這些災民,真能解決問題嗎?”
“小女子妖言惑衆,還不将她拿下!”千将軍聞言絲毫不改怒意,他手一揚,就有兩個五大三粗的士兵跳下馬,走上前來一把擒住岩芯。
“千将軍若是拿下民女,就沒有人能治這瘟疫了!”岩芯隻覺得雙臂仿佛要被撕扯下來,但她依舊堅定着目光大聲喊道。
“什麼,你說你能治瘟疫?”千将軍大聲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跟在千将軍身旁的這些士兵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為了脫罪口出狂言,看來今兒這人是抓對了!”
兩個抓着岩芯的士兵大笑着就将岩芯身上背簍扔在地上,雙手反綁,作勢就要将她往馬背上扔,岩芯竭盡全力地掙紮着,“皇城腳下,若是讓城内百姓知道軍官在城外如此屠戮災民,軍威何在?天威何存?”
士兵将岩芯一把扔在了馬背上,岩芯隻覺得五髒六腑翻江倒海地疼,頭暈目眩,加上馬兒忽然一蹬後腳,岩芯整個肚腹被馬背一拱,就更覺得一陣陣反胃。
可她竟能強行克制住這股難受勁,繼續聲嘶力竭地喊着,“千将軍可知道這後頭的災民還有多少,你真能殺得盡嗎?”
千将軍眉頭一皺,笑意全無,看着開始動手暴力驅趕災民的士兵們,忽然擡手,“等等。”
“将軍,您... ...”
“你這小女子說能治瘟疫,是真的還是假的?”千将軍轉頭看向馬背上狼狽不堪的岩芯。
岩芯昂着頭,“我爹是曾經名震江南的名醫鶴觀濤。”
“你說什麼?”千将軍驚詫了半晌,竟然下了馬,親自上前将岩芯從馬背上攙扶下來,又給松了綁,“哎呀,姑娘,你怎麼不早說呀。你竟然是鶴老前輩的千金?”
岩芯眼裡滿滿透着不忿,卻也隻能順着台階下,“将軍認識我爹?”
“當然認識了,名震江湖的鶴老前輩哪裡會不認識呢,你若早說這茬,也不至于鬧出這誤會不是?”
千将軍一面賠笑,一面試探性地問:“不知這鶴老前輩如今在何處下榻,在下可否冒昧求見?”
岩芯也不看這千将軍,隻是将散落一地的藥壺一一撿回到背簍裡,然後回到災民之間繼續分派藥壺。
千将軍尴尬地立在原地,他想撓撓頭,卻是撓了個空,一巴掌拍在了頭盔上,然後粗聲道歉,“姑娘,方才實在是誤會,得罪姑娘了,我這人一向粗枝大葉的,不會說話,總之還請姑娘海涵,大人不記小人過。”
岩芯把最後一個藥壺分給了一位老伯,這才回頭看向千将軍,看樣子是有事相求鶴觀濤前輩的吧,想必不是為了求藥就是家中有病人。岩芯一向對于這樣拜高踩低之徒不屑一顧,隻是眼前為了不妨礙在此地行醫,也隻好勉強自己應付應付這位千将軍了。
“所以千将軍還打算要強行驅逐亦或者處決這些災民嗎?”
“姑娘誤會了,我從來就沒有要處決他們的想法,隻是從瞭望塔上遠遠望去,以為是刁民聚衆,意圖不軌,這才沖動行事。既然他們都是災民,自然不會強行驅逐,隻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