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長到仿佛過了一輩子,夢裡她是裁縫與富太太的私生女焦蘭兒,因為救了一個被馬幫劫掠商隊的少爺而産生了一世情緣與糾葛。
可這段情緣并不美好,她在這段痛苦的婚姻中熬了許多年,被逼成了瘋婦,最後得到的結局是離婚。
岩芯對離婚這個詞有點陌生,但她知道那意味着她與那個男人徹底斬斷聯系。
故事裡這個男人後來創辦了企業,為無數窮苦人民提供了工作機會。企業又具體是個什麼東西,岩芯也不明白。但是她知道從這個時刻開始夢裡就出現了無數個她。
每一個她都扮演了一個不同的焦蘭兒,每一次扮演焦蘭兒時腦海裡都有個聲音在告訴她,愛、寬恕和體諒,可是每一次她都選擇了仇恨與厭惡,于是她開始了在噩夢中循環的過程。
岩芯看着夢境中每一個痛苦的自己,完全感同身受。她不明白,一個男人在家國大事上偉大,和他在感情上的不成熟與不負責任有何相幹?人做了一些好事,就意味着他身邊的人必須忍受他的另外一些不好?
她看到不停有一串串的文字冒出來在指責她,“像這樣偉大的民族英雄,你憑什麼要求他那麼多,你以為你是誰?”
“私生活怎麼了?又沒有虐待你,怎麼就是不負責任了?”
“能和這樣偉大的人物結婚,已經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别說他眼裡心裡有個白月光,就算三人行又如何?”
“如果換做是我,隻要能和他生活在一起,我根本不會介意他心裡有白月光!像他這麼美好的人,我根本都不會奢望他愛我好嗎,隻要他答應讓我每天看見他,就已經是天大的幸福了!真是不識好歹!”
就在焦蘭兒接近崩潰的邊緣時,虛空中有個聲音在安慰她,“沒關系,你可以怨恨。沒有誰是生而偉大的,段玉青也不例外。
一個人在一生中會扮演不同的角色,段玉青在事業方面回報社會方面做得好,并不等同于他在丈夫與父親的角色上做得同樣好。
而你對他感情上的執着,也并不意味着你是個瘋子。一個妻子要求丈夫真心、坦誠面對自己,并不是可恥甚至可恨的事情。
他的逃避也不意味着你是死纏爛打蠻不講理,恰恰相反,在感情上他比你懦弱多了。所以你敢于直面事實追問到底,而他隻敢反過來栽贓你是瘋婦。
不要因為旁人的斥責和嘲笑而否認自己,如果連你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瘋子,那你就真的走不出這座命運的牢籠了。”
岩芯隻覺得自己的心慢慢平複了下來,可是這一刻她忽然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焦蘭兒還是岩芯。
“你是誰?我又是誰?”岩芯沖着虛空處喊着,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她就這樣沿着漆黑不知歸處的小路慢慢走着,一路上,腳底下不知被什麼東西刺傷了,鮮血汩汩地流出來,可她強忍着劇痛依然努力向前走着,直到看到前方有一抹亮光。
岩芯從睡夢中醒來,一坐而起,看着眼前熟悉的環境,感覺到鬓邊和兩頰早已幹涸的淚痕,她總覺得這夢真實得可怕。
門上忽然傳來了拍打聲與楊望的呼喚聲。可能是在這災民村裡住久了,見慣了生死,也見慣了岩芯身體力行照顧病人,這位原本被禮教浸潤透了的少年竟然敢拍打起姑娘的“閨房”門來。
岩芯也沒有難為情,洗了把臉,整理了衣裝就開了門,鎖着門的其實也隻是一根并不算多牢靠的木條,端看彼此的人品好賴了。
“岩芯姑娘,你今天是不是起晚了,不是答應了今天要幫忙看看那些新送過來的病人嗎?他們都等着呢。”
岩芯看了眼昨晚睡過的石床,有點後怕自己昨晚竟然睡得那麼死,換做平常都是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的,這樣貪睡實在要不得。
楊望似乎察覺出來岩芯面色有異,便讓岩芯先梳洗更衣,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方便了再過去,而他則先行離開。
岩芯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張臉太熟悉了,和夢裡那個人幾乎一模一樣,岩芯隻要看到他就會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果然不愧是全息視角。”漆黑中,路紫荊看着這神奇的一幕,明明到處是漆黑一片,但她意識裡卻能看到一個個鮮活的畫面,就像是自己用眼睛看到的,又或者是發生在自己眼前一樣。
就在昨天,她出現在了一位名叫林子庚的女殺手身上,不過奇怪的是這個故事似乎剛剛開始,女主林子庚甚至都不認識男主,而且從女主林子庚的記憶看來,也不像是會戀愛腦的人。
于是路紫荊大膽做了一個決定,“從女主意識裡切割出來,換取全息視角。”
這是路紫荊曾經向系統詢問過的交換條件,系統答應路紫荊隻要她願意,哪怕不去實行戀愛腦的計劃,隻是當個旁觀者靜靜看戲,系統都會為此支付相應的回報。
而路紫荊要的也不過分,隻是希望包圓書中所有主要角色的全息視角,所以系統爽快答應了,“同意切割,全息視角,正在生成中... ...”
所以也就有了此時此刻路紫荊看到的岩芯視角,剛才岩芯在夢裡聽到的那個勸慰的聲音,正是路紫荊在同她說話。
夢裡的世界屬于虛拟世界,比書中世界還要虛幻,加上岩芯已經不是曾經的焦蘭兒,因此路紫荊的行為不被系統認定為幹預劇情。
盡管路紫荊的行為動機讓系統捉摸不透,不過隻要路紫荊不再像過去那樣暴力地想創亖每個戀愛腦,但凡她想幹嘛系統都不會過多幹預。
“且看看這個架空世界裡都是些什麼人再說吧。”路紫荊自言自語着就躺在了地上,仿佛真成了旁觀看戲之人,而她的眼前盡是這些災民村忙忙碌碌的場景。
岩芯到了安置病人的住所時,守在屋前的已經不隻是楊府家人,還有一行官兵,一位身着官服者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兩旁各有一個手執長柄蒲葵扇伺候的。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提醒道:“這位是京知縣曹大人,還不上前見過大人。”
岩芯頓在原地,滿心疑惑,都城定北歸這位京知縣管,莫非連城郊也要歸他管嗎?
不過好在這位曹大人算是能分輕重的人,他揚手吩咐那書生退下就對岩芯說:“無妨,你先去看看病人情況如何。”
岩芯聞言點點頭就進了屋子,幸好早就備好了厚紗,岩芯進屋的時候已經動作迅速地将厚紗罩在臉上,否則此刻一定會被這些病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