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封延遲了數日才被送到林子庚手上的書信,信上提及了辛桐柏,這對一向把辛桐柏放在第一位的林子庚而言無疑是震撼的,因此連忙交代完手頭的事又向上級徐若鈞告了假就獨自趕往白竹鎮。
隻是當林子庚見到寄信給她的初碧筠時,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往日門庭若市的日盛镖局如今大門緊閉,林子庚叫了許久的門都沒有人回應,在初宅同樣吃了閉門羹,應門童子隻說家主病重不見客。
林子庚不禁犯嘀咕,初總镖頭年輕時一杆長槍名震江湖暫且不提,就說數年前還曾經從南平國将金塢特使護送回國,在江湖上一度被傳為金塢武林第一戰力,怎麼會忽然就病重?
林子庚心想初碧筠作為初總镖頭唯一的女兒此時大約是在家侍疾,于是悄悄翻過院牆就來到後院。奇怪的是不管是初總镖頭的房間還是廚房,亦或者初碧筠自己的閨房裡都沒有她的身影。
實在禁不住好奇的林子庚随手攔下一個丫鬟詢問,“你家小姐呢?”
“你說碧筠小姐嗎?”這個丫鬟也是奇怪,家裡冒出來一個陌生人居然半點警惕都沒有,應話時語氣也很奇怪,就像是初家随意從街上拉到家裡來臨時充當奴仆的。
“難道這初家還有第二位小姐?”
丫鬟搖搖頭,“那倒沒有。”她撓了撓頭,“碧筠小姐好幾天前就離開了。”
“離開,去哪?”
“好像說去找一個叫什麼,水月俠客的男人。”
“男人?”林子庚皺了皺眉,她記憶中的初碧筠是個雖喜好舞槍弄棒不拘小節卻又不失端莊禮教的大家女子,幾乎每個見過初碧筠的人總稱贊她将來必定是日盛镖局一把手的不二人選,又怎麼會糊塗到父親病重反而跑去見什麼男人。
“那人是誰?”
“似乎是碧筠小姐的心儀之人... ...”
丫鬟說話實在磨叽,沒等她說完,林子庚已經猛地跳上院牆,堪堪在來人之前避開了。
丫鬟還在碎碎念,就看到祝長平迎面走來,“月兒,你在跟誰說話呢?”
丫鬟險些沒有回過神來,她疑惑地看着連個影都不剩的林子庚,才看向祝長平,“祝大爺,剛剛那人還在這兒呢,怎麼不見了。”
“誰?”
“一個女的,沒見過。”
祝長平咬咬牙,仿佛要發作卻又莫名隐忍,“下去吧,以後看到陌生人不要随意搭話,聽見了嗎?”
丫鬟點點頭,依然一臉迷糊的樣子。
林子庚直到祝長平離開了此處,才跳下院牆離開,初家的情況太奇怪了,林子庚直覺會有大事發生,不管是為了阻止這有可能的危險,還是詢問辛桐柏消息,都必然要找到初碧筠。
事實上找到初碧筠并沒有花多少功夫,就在鎮郊一處村落的望鄉亭,初碧筠的身影十分顯眼。
“你在等誰?”林子庚一向是直脾氣,所以不等初碧筠與她寒暄說些什麼,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初碧筠微低着頭,含情脈脈,“他說,要去為我打出一片天下,等我們再見時,他就要将我們的關系公告武林,他要八擡大轎來娶我。”
林子庚看到初碧筠眼裡泛着光,不免想起自己等候辛桐柏的心情,可她依然忍不住問道:“你等他多久了?”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踐行他的諾言。”
“那你又可知,你爹病重。”
初碧筠臉色一沉,沉默了半晌,“爹向來身體康健,隻是偶感風寒,我相信祝長平可以照顧好他的。”
林子庚還想說什麼,初碧筠忽然轉移話題,“你是要來問我關于辛桐柏的事吧?”
林子庚沒法否認,她确實更在意這件事。
隻見初碧筠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了林子庚,“說來已經是上個月底的事了,我記得當時是泗水橋上,隐約看到林子裡有個人影像極了辛桐柏,我已經疾速追了上去,但依然沒有追上他,隻是在林子裡看見這個掉落的荷包。”
“這的确是阿柏的東西,是我繡給他的。”林子庚握緊荷包,她轉身就要去泗水橋附近打聽看還有沒有關于辛桐柏的消息,卻有些遲疑地又看向初碧筠。
“你确定你爹沒有大礙?”
初碧筠忽然微笑起來,“你幹嘛一臉天要塌下來的樣子,我爹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鋼筋鐵骨的。他大半輩子都沒怎麼生過病,何況一點點風寒。這次就權當是他勞苦半輩子,好好休息一下罷了。
而且祝長平的父親是遠近聞名的醫師,他本人也略通岐黃之術,他照顧我爹,總比我照顧得更好,你就放心吧。”
林子庚點點頭,帶着心裡隐約的一點點不安離開了。
林子庚做察事探子不是一天兩天,如今又是察事探子的半個頭領,自問打聽個把消息是手到擒來的事,她心想等打聽完辛桐柏的事,回來再去拜會初總镖頭。
卻沒想到,事情的發生會這麼突兀。
不到半天的時間,初宅就挂上了白燈籠。等林子庚從泗水橋趕來時,初家上下一片死寂,初碧筠穿着孝服獨自跪在大廳的靈前。可怕的是不隻是初總镖頭的棺材,院子裡還擺放了二十口棺材。
每個還活着的人都在忙忙碌碌,已經無暇顧及林子庚這個外人。
“怎麼回事?”林子庚握着青鋒劍的手慢慢收緊,初總镖頭行俠仗義半生,死得如此蹊跷,她要找出真兇為其報仇。
“子庚,你别問了。”初碧筠的反應更是出乎林子庚的意料。
“為什麼不能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卻不能說?你有什麼苦衷?”
林子庚手剛碰到初碧筠的肩膀,初碧筠忽然軟倒在林子庚懷裡,看她滿臉蒼白嘴唇發紫的樣子像是毒發,林子庚二話不說就封住了初碧筠身上幾處大穴,防止毒素蔓延向心脈。
“到底是誰和日盛镖局有如此深仇大恨,要殺這麼多人?”林子庚深知初總镖頭一向把镖局的兄弟當成一家人,所以躺在這院子裡的多數是镖局中人。
初碧筠氣息越來越弱,她的意識漸漸遊離,可她的手卻慢慢舉起,“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不會死,我一定會救活你的!”林子庚連忙給初碧筠輸送内力,希望以此可以争取時間找到解毒的辦法。
可初碧筠卻像是神遊到了何處,她的手繼續朝着半空中伸去,“隻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