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庚連忙将耳朵湊近初碧筠唇邊,以為她會說出關于殺人兇手的訊息,結果她說的卻是,
“可惜,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真想再見他一面,那如同明月一般皎潔的人物... ...”
初碧筠的嘴唇還在嗫嚅着,卻已經發不出聲音,林子庚點了初碧筠的睡穴,又看了眼棺材,來不及查看初總镖頭的屍體了,當務之急隻能先救初碧筠。
然而沒等林子庚踏出初宅,門外就湧進來一隊人馬将林子庚攔在了原地。領頭的正是祝長平,他一臉憤慨的樣子,“你是什麼人,要對碧筠做什麼。難道你就是半個月前揚言要滅了初家滿門的賊人?”
跟在祝長平身後的一個人也喝道:“如果不是大師兄神機妙算,今天遭到暗算躺在這兒的兄弟隻怕會更多,你這賊人心腸可真歹毒!”
“滅門?”林子庚困惑的同時,卻是反手從下擺撕下幾片衣料,把昏迷中的初碧筠綁在自己身上,然後反手就拔出了青鋒。
祝長平顯然也并不打算同林子庚講道理,因為在他提出質問時就已經吩咐人擺開陣仗,而林子庚則更不想和他廢話,所以直接揮動長劍就打了起來。
祝長平帶的人多數不是镖局裡的人,所以被林子庚輕易就擊殺了一半,不過這樣一來似乎更加印證了林子庚是滅門真兇的說法。
但林子庚管不了那麼多,為了抓緊時間保住初碧筠的命,她不得不草菅人命。何況她本就是殺手,練的也本都是殺人的招式。
就在祝長平出手準備親自對付林子庚時,一把短刀破風而來攔開了祝長平的長槍,又迅速落回到持刀人手裡。
“你又是誰,是她的幫兇嗎?”祝長平惡狠狠地看着持刀人。
“我不知道什麼幫兇不幫兇的,我隻是受人之托,幫他捎個人。”持刀人語氣略帶戲谑。雖然他頭上臉上都罩着黑布,然而林子庚一眼認出了這是誰,“江流,你受了何人之托,要來帶走誰?”
江流似乎因為注意力一直在祝長平身上,竟全然忽視了一旁的林子庚,此時看到林子庚黑着一張臉的樣子,不禁犯怵,“頭兒,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頭兒?你們果然是一夥的!”祝長平話沒說完就揮舞長槍朝着兩人襲來。
林子庚不再收力,閃身躲避的同時,一腳踢中祝長平的後腦勺,祝長平直接昏了過去,生死不知。
江流愣愣地看着林子庚這生死不論的做派,瞪圓了雙眼,林子庚卻直接吩咐道:“去找個能解毒的大夫回來。”
“能解毒的大夫,在哪兒能找到?”
“這我管不着,總之天黑之前必須帶回來一個能解毒的,我在泗水橋邊等着。”
江流有些無語地看着駕馬離開的林子庚,不過沒等他的歎息聲結束,從他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一個女聲,“你忘了還有我嗎?”
江流回頭看向這個女人,一把扯下面巾,表情變得更誇張,“是是是,沈姑娘可謂是解毒制毒的一把好手,誰都及不上您,行了吧。”
“你這語氣太奇怪了,别忘了,你每月一次的解藥都要靠我,還是說這個月你打算嘗試一次渾身蟲噬般的痛苦?”
沈夢柯眼神是冷漠的,說話的語氣頗有種以折磨人為樂的意味。
江流卻是大咧咧拍了拍沈夢柯的肩膀道:“好啦,以後再也不瞞着你單獨行動了,我是擔心镖局那大個頭身邊有幫手,你又不會武功,怕你受傷嘛。”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這麼慢悠悠走去,林子庚見到沈夢柯的時候是詫異的,在她的認知裡沒有女大夫這樣一類人,所以看着江流領着沈夢柯慢悠悠走來,當即就嚴肅道:“我不是說了嗎?天黑之前必須給我帶回來個大夫?你耳朵呢?”
“大夫,這不就是?”江流指了指沈夢柯。
林子庚看向沈夢柯的眼神依然是懷疑的,但沈夢柯的一句話立馬點醒了林子庚,“我看您這位朋友中毒很深,隻怕片刻之内就要毒發攻心了,這會兒還有空計較嗎?”
林子庚隻好讓開一步,“那就有勞你了。”
沈夢柯倒是個有真本事的,她從背包裡取出數枚銀針就開始下針,林子庚沒覺得沈夢柯的手段有多高明,無非也就是找那幾處靠近心脈的大穴,做些延緩毒素蔓延的功夫。
但神奇的是,這麼幾針下去,初碧筠的嘴唇顔色竟然微微變淺,氣息也不像原先那樣微弱。
林子庚連忙拱手緻歉,“方才是我态度不好,還請姑娘不要見怪,此番救命之恩... ...”
“等等,先别急着謝我,這毒還沒解呢。”沈夢柯看了眼江流,“把天青丹給我。”
“那東西能解毒嗎?”江流狐疑着遞給了沈夢柯。
沈夢柯倒是不嫌棄,直接把藥嚼碎了喂進初碧筠嘴裡,也就是這一舉動讓林子庚對她徹底産生敬意,直覺自己方才太小人之心了。
眼看着初碧筠不到片刻立馬嘔出一口黑血,氣息脈搏也逐漸轉圜,林子庚不禁喜上眉梢。
沈夢柯卻是這樣說道:“别高興得太早,看她樣子中毒之前仿佛絕食過,身體這樣虛弱,若是沒點執念支撐着,估計也是難以挺過去。”
“執念?”林子庚念叨着,還是把初碧筠綁在了身上,就駕馬往城裡去,初家不能回,但總得給她找個好好休息的地兒。
江流本就是要來帶走初碧筠的,自然是要跟着去了,沈夢柯似乎是江流去哪她就去哪,于是一行四人就一起住進了悅來客棧。
清晨,林子庚給初碧筠喂了點水,又自顧自握着她的手說了會兒話,剛想出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沈夢柯。
“我知道你,和辛桐柏雙劍合璧的那個林子庚。”沈夢柯面無表情道。
林子庚有點恍惚,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出名,而且讓她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她在殺手這一行幹到了頂峰,而是她和辛桐柏的一段佳話。
“兩天了,她還沒有醒。”沈夢柯似乎說了句廢話,“你希望她醒來,去為父親和日盛镖局的兄弟報仇,并且你認為這是她的執念?”
“初家和日盛镖局遭此橫禍,她的執念自然是報仇雪恨。”林子庚理所當然地回答。
“林子庚,你真的是那個癡癡等着辛桐柏的林子庚嗎?如果是,你怎麼會不懂她真正的執念呢?”沈夢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林子庚,她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是等待呀。”
林子庚愣住了,她自己父母早逝,辛桐柏陪着她長大,所以辛桐柏就是她的一切。她以為日盛镖局總镖頭舐犢情深,日盛镖局的兄弟們也都是看着初碧筠長大的,她必然也是這般将他們看作人生之重。
卻沒想過,或許在初碧筠心裡,那個連真名底細都不清楚的少年郎,才是她生存下去唯一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