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無聲,蘇十三和趙安樂滿載而歸。
就連招财也是趾高氣昂。
徬晚時,趙安樂用抓河裡的青魚做了很多魚丸,一家人吃得歡快。
月落,日升。
風裹挾着樹葉,落到尋常人家的院子裡。
尋常的院落,不尋常的少年。
一樹一桌一家人。
一大清早,陽光射進窗棂,蘇十三還在與周公相會。
招财趴在蘇十三的床頭,心裡忍不住吐槽。
他居然比自己還能睡。
不過招财覺得這樣還不錯。
畢竟它還是挺喜歡蘇十三的。
但是說實話,蘇十三的睡相十分不好,腳伸出一隻把被子夾着,雪白而又秀氣的腳尖粉粉的,指甲剪得幹淨又圓潤。
雙手伸直搭在前面,腰間的裡衣因動作被掀起,露出一小截細腰,及腰的墨發乖順的包裹着少年。
少年整個人柔和有光,眼睛閉着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察覺到什麼抽了抽鼻子往被子上蹭了蹭睜開眼。
剛睡醒眸子裡還有一層水霧,蘇十三坐起來伸開手打了個哈欠,一滴眼淚順着臉頰落下。
招财看得入了迷。
“招财!别壓我頭發!”
然而一聲呼叫,招财立馬逃離了現場。
緊接着蘇十三掀開被子穿好鞋連衣服都未穿開始活動起來,先是十指相扣舉過頭頂左拉拉右拉拉,然後開始做起了踏步和蹲下拉伸。
“12345678,22345678……”
直到臉頰微紅,額間布滿汗珠,蘇十三才停下來喘氣歇息。
從前新元紀時因為漸凍症失去了太多時光,所以到了這個時空後蘇十三很注意鍛煉保養。
收拾妥當後,蘇十三從房裡出來伸了個懶腰。
昨天晚上吃得太多,他還有點撐呢。
不過是真的好吃。
要是能吃上麻辣燙就更好了。
蘇十三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肚子,一臉惬意滿足。
廚房裡忙活的趙安樂一回頭看到的就是狐狸伸懶腰的好風光。
隻見蘇十三一身破舊衣裳東一個補丁,西一個窟窿,做舊的淡藍色布料像被無數次漿洗過地有些泛白,顯得人的氣場平和許多,添了幾分朝氣與純樸。
束腰的布條裡外幾圈粗糙地草草勒住,勾勒出蘇十三一胳膊就能摟住的纖細腰身。
墨發垂肩,身形蕭蕭,哪怕衣服再舊,都遮不住這人由内而外散發的張揚之感。
他骨子裡還是新元紀的人類。
“十三,早啊!”
“安樂,早啊!”
蘇十三清淺一笑,比朝陽更豔。
飯桌上還有昨晚沒吃完的魚丸,招财窩在蘇十三的腳邊垂涎欲滴。
蘇十三喂了它好幾個,招财吃的心滿意足。
趙安樂就在此時提出了要開小吃鋪的想法。
“小吃鋪,那賣什麼呢?”趙慶吉放下饅頭問道。
“就賣昨天晚上的魚丸。”
“可以試試。”
有了前幾年的經驗,趙慶吉很痛快的就同意了趙安樂的想法。
不過畢竟要做的是吃食生意,這一次他打算去城裡尋個固定的鋪子。
“這樣吧,過幾天我去城裡看看,看能不能租到一個合适的門面鋪子。”
“嗯。”趙安樂點點頭。
蘇十三默不作聲的吃着饅頭,趙慶吉看着乖巧的外甥,突然想起他的終身大事。
“再過幾年,十三和安樂也該成親了。”
趙慶吉乍然提起這事,蘇十三明顯一愣。
“啊?”
蘇十三手裡還有一半沒吃完的饅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盛粥的劉氏覺得蘇十三越發可愛,手裡拿着饅頭用無辜的狐狸眼看着他們。
趙安樂也覺得蘇十三形容可愛,若蘇十三真是一隻狐狸的話恐怕現在就是乖乖垂耳狐,尾巴都不敢晃動幅度太大。
“我,我還不急……”蘇十三低着頭,聲音微弱,可一抹淺紅悄悄爬上了他的臉頰。
趙安樂生出一絲幸災樂禍,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了他的特别,尤其是那一雙亮晶晶的狐狸眼,清澈又含情。
趙慶吉夫妻左看右看,兩人會心一笑。
都是過來人,有什麼不懂的。
飯後,劉氏和趙慶吉進屋收拾,蘇十三抱着招财和趙安樂聊天。
兩人托腮對坐,時不時的逗笑對方。
就在此時,王大娘挎着竹籃喜滋滋的從村口進來。
剛一進村,她就迫不及待地說起她在臨江城裡的見聞。
“哎呀,天上掉餡餅了! ”
王大娘一臉喜笑顔開,話卻說的神秘。
不少村民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就連趙安樂一家也都側耳聽着。
“ 我跟你們說啊,這可是天上掉餡餅了,官府打算放五個鋪子出來! ”
王大娘話音一落,村民們卻表現的很平靜,“ 官府放鋪子和咱們有什麼關系。 ”
“就是,到頭來掙的錢還不是官府的,費力還不得好。”
“見大家夥興緻不高,王大娘又繼續介紹道, “ 你們可想岔了,是盈是虧自己承擔,而且頭一年官府不收租金,打第二年每年起收十兩銀子,”
“啊?還有這種好事?”
“王大娘,照你那麼說,那不是誰都想要啊,這種好事怎麼可能輪到咱們平頭老百姓! ”
“就是,這種好事八輩子也輪不到咱們啊! ”
“行了,王婆子,你就别耽誤我們幹活了。”
村民們對王大娘帶回來的消息興緻缺缺,心裡大多隻惦記着今年的收成。
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慶吉是有些動心的。
“也是,說也是白說,這種好事咋可能輪到咱們,抓緊幹活才是正經!”
王大娘挎着竹籃漸漸走遠,衆人又各自忙活着。
……
……
自今意思和誰說,一片春心付海棠。
蘇十三坐在屋外的海棠樹下仔細地抄寫着張村長交給他的文書,桌上還有新設計的“輪船”。
沒錯,就是帶輪子的木船。
蘇十三一邊工作,偶爾擡頭看海棠花樹枝葉紛紛,不時露出清淺的笑意。
這棵海棠花樹還是趙安樂和她父親從山上移植過來的,沒想到它不但活了下來,還開出了紅粉豔麗的海棠。
正值花季,海棠枝葉扶疏,輕風拂過,霎時間落英紛飛,一朵的紅粉色的海棠晃晃悠悠落在他的頭上,蘇十三目光一凝,擡手摘下起那朵海棠,微微一笑。
卻與海棠争光。
“十三,你看,我這兩個木偶刻的好不好?”
蘇十三被突兀的喧鬧聲打斷,他回過神來朝着聲音看去。
“安樂?”
蘇十三面上有一絲驚訝,她不是帶着招财出去玩了嗎?
“怎麼?不認得我了?”
趙安樂笑靥如花,她背着手踱步到蘇十三跟前,然後從背後拿出兩隻木偶。
“這是?”
蘇十三接過木偶看了又看,栩栩如生,分明是他和趙安樂的模樣。
“這是,你和我呀!”
趙安樂指着木偶眉眼含笑,興緻勃勃地細數木偶和他們的相似之處。
“你看,是不是和你很像?”
“像,很像。”
蘇十三不停地摩挲着木偶,每一處細節都可見雕刻之人的用心。
特别是他一頭的卷發和眼尾的小痣。
“爹連夜打了好些家具,剩了些木料,扔了可惜,我就刻了兩個木偶。”
趙安樂湊到蘇十三身邊拿走石桌上的一摞書冊,“你都坐了這麼長時間,趕緊起來活動活動。”
說完趙安樂沖他神秘一笑,“十三,生日快樂?”
“什麼?”蘇十三一時錯愕。
“你忘了,今日是蘇十三的生辰。”
“啊?”
他的生辰,燕文純的生辰皆在白露,而蘇十三的生辰卻在一個最為平常的四月初八。
蘇十三還沒反應過來,趙安樂就一把拉起他走到水缸前。
而蘇十三望着水中的倒影,不由恍神。
這真的是他嗎?
屬于新元紀的精氣神一點點消散,反而更多的是說不出的形容憔悴。
不過是死去的燕文純披着蘇十三皮肉,卻還是另一個人的靈魂。
“我給你梳個長生髻,怎麼樣?”
蘇十三回過神來,趙安樂還期待地望着他。
“好。”
蘇十三點點頭。
趙安樂一聲輕笑,将蘇十三的束發解開,開始為他重新梳發。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蘇十三不免正襟危坐,思維也開始發散。
束發不應該都是長輩做的嗎?
他心裡劃過一絲奇異,卻又覺得溫暖。
時間開始變得漫長,木制的梳子在發間穿梭,這種感覺很是微妙。
“好了。”
待到趙安樂将蘇十三最後一縷發絲束好,她示意蘇十三看向水面。
“怎麼樣,我的手藝還算不錯吧。”
“不錯。”
至少,他還像個新元紀的樣子。
忽而,一雙略帶溫度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眸。
突如其來的黑暗瞬間吞沒了蘇十三的意識,仿佛又回到了那夜火光沖天的北燕王宮。
他的聲音顫抖,雙手無意識地抓住什麼,“安樂……你,你要做什麼……”
“噓,别說話,再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