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傍嶺梅鋪壽宴,年年長逐小春來。
冀州王府的壽宴在外人看來應該辦的熱鬧且盛大,前來為王妃賀壽的達官顯貴絡繹不絕。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場壽宴并沒有像百姓猜測的那般極盡奢華,隻是在王府各處略微裝飾了一番,然後擺下了幾桌家宴,十分低調。
除此之外,冀州王府還在府外支起了流水宴,意為與民同樂,積福積德。
有消息靈通的,說是因為冀州王的二公子昨日歸家受了傷,至今還未醒來,為人父母憂心子女,自然是不願張揚的。
雖然壽宴辦的簡單,可前來送禮的人也不少,其餘八州的諸侯王以及冀州當地的大小官員先後送來了賀禮。
負責往來迎送的王府管家進退有度,不因為官職高低就另眼相看,待人接物十分周到。
許是受到了喜慶氣氛的感染,李明月醒了。
對于王妃武思言來說,沒有比這更貴重的禮物了。
“哥哥……”
一聲虛弱的呢喃,李明月醒來後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守在他床邊的李書珩。
“來人,去禀報父親母親,二公子醒了。”
“明月,傷口還疼嗎,餓不餓,大夫就在外面……”
聽到李明月叫他的聲音,李書珩立馬吩咐陸羽去叫大夫,并小心翼翼的将李明月扶了起來,還貼心的在他身後放了軟枕。
“哥哥,我沒事了,你看你,哪裡還有世家公子穩重的模樣了。”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李明月的臉色還是蒼白,精神卻好了不少。
他看着姿态閑雅,尚餘孤瘦雪霜姿的李書珩,明明和他容貌相似,年紀也隻差了三歲,可在他的記憶裡,他是追着李書珩長大的。
父親從小就對他們兄妹三人嚴厲,要求他們必須六藝俱備,因為他是家裡最小的,長姐和哥哥都對他關懷備至。
三年前因為一紙召令,長姐成了的新朝的人質,那些傳言他們不是不知道,隻是盼望着長姐能早日歸家,他們兄妹三人能在父母面前承歡膝下。
半年前他出去遊曆,和哥哥半年未見,李書珩的身材變得高挑秀雅,此時望向他的瞳仁靈動,夜明珠一樣的吸引人。
因為今日是母親的生辰,李書珩服是冰藍的絲綢上繡着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這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活脫脫世家公子的典範。
李明月借着李書珩的力坐了起來,
“哥哥現在的樣子若讓王府外面的人看見了,不知道要醉倒多少少女的芳心呢。”
李明月的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他下巴微微擡起,杏子形狀的眼睛中間,星河燦爛的璀璨。
“看來你是好了,都能打趣哥哥了。”李書珩嘴上這麼說着,卻還是細心的替李明月掖了掖被角。
“我這是誇你。”李明月顯得很無辜。
“哦。”李書珩也不戳破李明月的小伎倆,在他看來,弟弟李明月的一言一行都是可愛的。
妥妥的一對兄控和弟控。
就在這時,陸羽領着大夫進來了。
“大夫,請您再檢查檢查。”李書珩一邊說着一邊側身給大夫讓出了地方。
那大夫仔細把脈看診了半晌,才開口道:“二公子手腕上的傷口一定要按時清理上藥,身體裡的餘毒已經沒有了,接下來隻需要好好調養即可。”
“多謝大夫,等下開完藥後就去管家那領賞吧。”
“謝大公子賞賜。”
大夫很有眼力見的退出了李明月的房間,他萬萬不能落得和之前那位大夫一樣的下場。
“你呀,我們可都聽陸羽說了,你一路上可不算太平,還有前幾天一對算命的兄妹說了兩句好話你就賞了一大筆錢,你還真是做菩薩上瘾了。”
見大夫出去了,李書珩才開始數落起李明月來。
“他們說的是祝福母親的好話,賞賜他們是應該的。”李明月瞪了一眼站在他床邊的陸羽,這小子,怎麼什麼都說啊。
感受到了李明月的眼神,陸羽盡量把自己縮成了一隻小鹌鹑,降低存在感。
“你瞪陸羽也沒用,要不是陸羽告訴我們,你就打算一直瞞着我們嗎,還把刺客帶在身邊,你叫我怎麼說你啊!”
溫溫和和的世家公子教訓起人來也是溫柔的,春風化雨中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鋒利。
“他們隻有活着和我回來才有價值,我的傷不能白受。”
“那你更應該和家裡商量,還有之前随行侍奉的大夫,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他有問題了。”李書珩歎了口氣,昨夜他們連夜召集大夫診治并審問相關人等,正如他們所料,随行照顧李明月的大夫是徐州王派來的奸細。
“嗯。”
在李書珩的面前,李明月隻有點頭回應的份兒,這是來自血脈的壓制。
“行了,我也不說你了,宴席開始了,母親要是知道你醒了不知有多高興。”終究心疼弟弟,李書珩沒再說下去。
“哥哥,今天是母親的壽辰,我得去給母親祝壽啊。”一聽壽宴已經開始了,李明月趕緊想起身下床,可他終究還是病體,腳下一軟,是李書珩及時扶住了他。
“明月,别激動,你身體還沒好呢。”
“母親的壽宴,我怎麼能不去呢。”
“你别動,我叫人進來替你更衣。”
李書珩沒有拗過李明月,隻好叫人進來替李明月更衣。
“謝謝哥哥!”
“真拿你沒辦法。”
……
同樣是立于天地之間的人,上層貴族不知鬥米價值幾何,平民百姓卻還在為了生計發愁。
因為蹲了幾天牢獄,家裡的三畝薄田荒廢了不少,雜貨鋪裡更是積了一層灰,再加上那天官兵來的突然,行為又粗魯,好些家具都缺胳膊少腿。
小吃鋪開業也得再選吉日。幾人沉默的收拾着。
到了晚飯時,劉氏把家中剩下的一點面擀了面條,又放了一把青菜,卧了兩個雞蛋,做了一大碗熱湯面。
結果誰也沒胃口吃。
“多少吃些吧。”
劉氏和聲勸着,蘇十三先挑起一筷子面放入口中,無甚滋味。
不知怎的,他覺得一陣陣發冷。
而父女二人剛要動筷,屋外突然傳來令她無比憎惡的聲音。
“慶吉啊,你們在家嗎?”
“她還敢來?!”
趙安樂心裡罵了一句,她第一個沖出去,看着眼前穿着湖藍色襖裙,頭發梳得油光锃亮,一絲不苟,頭發梢兒都充滿算計的蔣氏,不冷不熱地道:“祖母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蔣氏。
一段時間不見,她肉眼可見的滋潤得意,隻看那手上戴着的戒指就值不少銀子。
蔣氏看着趙安樂,倨傲道:“聽說你們讓官府拘了去?還是因為安樂丫頭十五不嫁?”
趙安樂被她氣笑了,“祖母消息好生靈通,難道就沒聽說我和表哥定了親?”
“沒聽說啊,你們到底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蔣氏說的陰陽怪氣。
趙安樂雙手環胸,冷冷道,“祖母有時間還是多關心關心叔叔為好。”
聽到趙安樂提及兒子蔣大勇,蔣氏面子上挂不住她怒道:“小賤蹄子,别以為你們會有好日子過,别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你早晚都得給人做妾!”
趙安樂被這句話氣的不行,蔣氏是想再賣她一次嗎!
“祖母,難不成你還想把我賣給人做妾?”
“給人做妾那都是擡舉你,你當年就不識好歹,如今拿什麼指腹為婚糊弄官府,我老婆子可不傻,你和那個蘇十三哪有什麼婚約!”
蔣氏指着趙安樂痛罵,心中暢快無比。
有她在一天,他趙慶吉一家别想好過!
“外祖母是要買賣人口嗎?”
清冽的男聲響起,蔣氏被吓了一大跳,
趙安樂順着聲音看去,蘇十三站在屋檐下,他目光冷冽。
夕陽的餘晖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宛若天神降臨。
那一瞬間,趙安樂腦海裡隻有“救贖”二字。
“什麼買賣人口,我不懂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