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松開手把紙團放回口袋裡，司珈晔伸手去掐自己的胳膊。

很好，完全沒有知覺。

眼前的光束還未消失，她倒要看看手臂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光線的照耀下，司珈晔合上手掌又松開，如此反複，隻為尋找早已脫離身體的知覺。

她能看見手掌心乃至小臂上，多出許多月牙形狀的裂痕，逐一細數，竟然有二十個之多。它們分布密集，大小不一，甚至有些裂痕的周圍還有青紫色的腫塊和細小的抓傷。

這些傷痕應該是她之前的心情不佳和手癢造就的。

司珈晔現在看到的隻有手掌心和内臂，她翻動手臂，手背和外臂也有不适感，這些地方還未仔細查驗。

“嗯？沒清理幹淨嗎？”她疑惑。

隻見手背上有不少黑洞洞的血口子，傷口已經凝固了，她并沒有感到疼痛，隻是皮膚失去血色有些幹癟。

血口子周圍還挂着幾縷絲線，這些絲線的前端直接連入皮肉，還在輕微的鼓動，起伏的規律像是腸胃蠕動，她之前竟毫無所察。

司珈晔用手指勾起一縷絲線仔細端詳，這才發覺其實那些并非是傳統意義上的絲線，它們隻有筷子粗細，外表光滑，呈暗紅色，倒更像是軟管。

“不對……不是軟管！”司珈晔撚起一截，大腦開啟暴風模式，她擡眸看向無法被光束照亮的黑暗裡，遠遠的，她隻能隐約看見半個圓，還有散落一地的一根根線狀物。

心中泛起一陣惡心，司珈晔覺得它們更像是血管，輸送養分的血管。

她頭皮發麻後退幾步，勾緊手指，果不其然，先前病怏怏垂在地面上的線狀物在司珈晔的穩而有力的拉扯下變得筆直，等手上的力量拉到最緊，那幾條線狀物早已懸在空中，頂端是司珈晔，那麼末端隻能是那顆球形物體。

所以說這一切更像是她賦予了那顆球形物體生命，她為它提供了動力？難怪她餓的這麼快。

司珈晔把連接在手背上的血管扯下丢到一邊，鮮血灑落一地。

這裡是鬼域，能如此捉弄人類的隻能是鬼，也隻有鬼才會向人類索取這些，這裡又暫時隻有一個鬼。

司珈晔回頭，并沒有生氣，隻是一直注視着那位依舊蹲在那裡撿東西的女鬼。

“既然吸了我的血，就算收了我的禮，我再搭話，你可不能不理我了嗷。”

這番話當然沒有成功引起女鬼的注意，她倒是覺得手臂内側有些發癢。

這次又是什麼情況？司珈晔在心裡嘀咕。

她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把手臂伸到光束下，手臂上的皮膚在光線下趨近于灰白色。

這是吸了多少血啊，待會兒可要多問點問題，司珈晔暗想。

困惑不解之際，一股鑽心的疼充斥整條臂膀，司珈晔下意識擺正雙臂，隻見兩條臂彎内側的那一道道裂痕，居然存在擴張的趨勢，那些裂痕緩緩撕裂她的皮膚，直到把傷口撕出一個個瓶蓋大小的圓形。

這還不是最震驚的。

突然冒出的白色圓點逐漸從那些圓形傷口的中間向四周曼延，直到填滿整個血口，而後白色的正中央多出一點黑色，黑色再向外部擴散。

她的手臂像是畫闆，被不知名的力量胡亂塗鴉。

黑色濃厚，擴散得很慢。

司珈晔驚詫到說不出話，她眉頭微蹙，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果然，就在下一瞬，手臂上被這些黑白圓形占據的地方，竟然活生生長出幾十隻眼睛。

它們局促地擠在她的皮膚上，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密密麻麻一大片，好似癞蛤蟆的表皮凹凸不平。

若幹隻黑色眼珠同時朝不同方向轉動，有的向左、有的向右、向上、向下……

它們正在觀察周遭。

咯吱咯吱咯吱——

抓耳撓心，像擦玻璃的聲音。

耳朵難以忍受，司珈晔臉色發青，她甚至能聽到這些眼球繁殖時相互擠壓碰撞發出的摩擦聲，有兩隻趁亂偷瞄斜睨她，被發現後立即轉移視線，還有幾隻原地轉圈，直叫人看得胸悶反胃，整個景象亂得一塌糊塗。

“這……”她被惡心得語無倫次，莫名覺得這種場面很吵。

好在這種擾亂人心的狀況隻持續了幾分鐘。

吐意漸止後，司珈晔再去看藏在黑暗裡的球形物體，她已經意識到很有可能是眼球。

向前走幾步靠近，她用腳把球形物體推到光束下，不出所料，是一隻虹膜已經渾濁的眼球，眼白處還有不少暗紅色的血塊，頂端向外冒着鮮血，跟之前奮力牽引司珈晔時的狀态截然不同，如今的它苟延殘息，躺在地上靜靜接受紅光的映照。

眼球與司珈晔對視須臾，球體上已經走向枯竭的血管用僅存的生命力向高處延伸，試圖觸碰她的手指吸取養分，可行到半路，它倏地回落，徹底失去行動力。

司珈晔眨眨眼，再伸出自己的兩條手臂，與這群眼睛目目相觑。

手臂上的眼睛清澈純淨如清泉，生機盎然。

她的視線再次向地面上的眼球掃去，手指依次指向眼球、手臂上的眼睛、還有她自己……

司珈晔茫然不解，問道：“我腦子有點亂，我想問我們三個現在到底是什麼關系？”

“你纏住我吸取我的養分。”她的目光在眼球身上停留幾秒，而後拍拍自己的胸口，說，“獲得養分後的你帶領我來到你的主人身邊。”

“也就是在那裡的女鬼。”司珈晔頭也沒回地指向身後。

“然後，為了讓你的孩子能夠獲得更完好的成長環境，所以你趁便把它們寄生在我體内，畢竟我可能是第一個進入到這裡的人類，是嗎？”

司珈晔拿出審問的态度盯住眼球不放。

眼球在她的威壓下吃力地向左偏移幾寸。

看來她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