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蠟燭還在燃燒,想起覆蓋在許嘉悅身體表面的焦黑,從身體内部傾流而下的脂肪,還有盤踞在身上密密麻麻的暗紅色裂口,她收回先前的豪言壯語和恣肆氣勢,不忍心讓這些蠟燭再次成為刺向這孩子的利刃,虐待兒童的事她做不到,而且還是個需求如此簡單純粹、符合兒童天性的孩子。
而且怎樣消除鬼的方法她提前從女鬼那裡得知了,好像隻能是太陽,不過這裡哪裡來的太陽,如果有太陽她也不會進到這裡來了。
不,這裡有太陽,的确存在太陽,一顆光芒萬丈的太陽。
太陽一詞意外地挑起司珈晔的某根神經,她蓦地注意到自己名字中的“晔”字,不就是光明燦爛的意思嗎?
“噗——哼哼哼哼哼”一想到這她就忍不住哼笑,意識到這點後連忙忍住笑意略帶無奈地吐槽自己,“要死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這個……”
一定還有别的方法,司珈晔抿抿嘴,再不輕不重地咬了咬舌尖,切換狀态後闆着張臉繼續苦惱。
思索間她突然想起那隻向自己索取火腿腸的黑貓。黑貓在民間傳聞中是具有靈性的動物,能夠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黑貓那時緊盯不放的對象很可能就是趴在她背後的許嘉悅,由于無法用言語交流,黑貓隻能反複擡起爪子好心提醒。
“原來是這樣啊……”司珈晔後知後覺地一拍腦袋。
不過現在最緊急的情況當屬如何開解眼前的許嘉悅,這也許就是離開第三個的鬼域的唯一方法。
這時,司珈晔完全沒有察覺到,那一次的溝通并不是無效果的。
在她分神專注苦想的空擋,角落裡的許嘉悅不知不覺間松懈了本該蜷縮的軀體,軀幹表皮的黢黑碎屑失音凋零。随着身體的伸展,極為細小、如同蛇類蛻皮時的悄然無聲在狹隘的空間裡穿梭。許嘉悅的頭顱也不再抵住膝蓋,她緩緩地變動着身體的姿勢,撐開痙攣的雙腿構建起連接司珈晔的橋梁,隻有捂住面部的雙手依舊如初。
此時司珈晔的思緒正沉浸在腦内搭建的舞台裡排演,面部表情時而肅穆時而诙諧,構想着與許嘉悅對戲時的劇情,絲毫沒有發覺到一雙燒焦樹幹似的雙腿正在侵入自己的領地。
正當司珈晔再一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從而搖搖頭無語發笑時,餘光中闖進一抹黑色,幾乎是意識到的一瞬間,動作不受大腦控制地立即轉頭面向那個緊縮着孩童的牆角。
氣味先一步奪占她的注意力,焦臭與肉類腐敗的氣息侵襲鼻腔,抽換着内部并不清新的空氣,那具燒焦軀體的後調終于在此刻噴發,讓人作嘔難以承受。
司珈晔被這股氣味熏得眼酸,她沒有順應本能,而是強行睜開眼面對一切,并為許嘉悅終于能脫離一成不變的狀态而感到慶幸。
她沒有看到所謂的灰色水泥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焦炙地皮開肉綻、兩側的耳朵攣縮得幾乎消失無蹤的頭顱,迎面而來的是頭發被燒幹的惡臭味。
隻是那張臉仍舊埋藏在手掌下,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
這一景象帶給司珈晔的視覺沖擊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内,不過她還是配合許嘉悅小朋友的主動發起瞪大了雙眼,後仰上半身演示着自己的驚歎。
“陪我玩……”許嘉悅微弱的聲音從手指間的縫隙裡傳出。
又來?
司珈晔有種不詳的預感,她翕動着嘴唇,凝思片刻後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回答:“好啊,我答應跟你一起玩。”
又擔心小朋友太過拘謹曲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她再次指名道姓地鄭重表示:“我司珈晔願意和許嘉悅一起玩。”
這一次她沒有以大人的口吻說出“小朋友”三個字也是為了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所以,我們玩些什麼呢?”看她沒有施展後續的動作,司珈晔後仰身體,順便雙掌交疊抱在腦後,好整以暇地倚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靜靜等待着。
在司珈晔表露誠意之後的下一秒,附着在許嘉悅面龐上的焦黑碎屑在手掌下移的動作下飛揚散落,五官中的眼睛首次展現。
由于眼睑組織在高溫的炙烤下迅速脫水萎縮,最終導緻閉合得更緊,無法外露眼球。所以司珈晔的視線并沒有和許嘉悅對接上。
就在她稍作遺憾之時,許嘉悅垂落下一隻手掌,不過下墜時的動作太僵硬,便與接觸到的其他身體部位發生了慘烈的碰撞,伴随着粗噶的摩擦聲響,碳黑色的碎屑再次灑落一地。
許嘉悅的半張臉呈現在司珈晔面前,跟想象中沒有差别,五官和皮膚幾乎扭曲融合在一起,閉合不上的雙唇間,偶有嘶啞的呻吟聲溢出。
這時,許嘉悅覆蓋在另一半臉龐上的手掌開始發生變動。她活動的拇指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似乎想極力掙脫出燒死帶來的僵直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