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具外觀幾近碳化的瘦小身影。受烈焰的炙烤,那具焦黑的軀體出現了明顯的攣縮和脫水現象,表層皮膚幹燥起裂。裂口處,慘遭高溫沖潰的淡黃色脂肪正依附着焦裂如碎碳的外皮層潺潺而下,熱氣四溢。
同樣讓司珈晔無法疏忽的還有焦體的氣味。
毫無章法的延燒将這具有機物散發的氣味擡升至人類鼻腔無法适應的高度,濃煙的裹挾下,這些氣味讓前調辛辣嗆鼻,濃濁難辨。
受饑餓影響,氣味的中調使人類最原始的食欲不合時宜地被迫在此刻萌芽。唾液腺裡持續分泌的唾液和不斷滾動的喉嚨正與掌管整具身體的大腦極限拉扯。焦香與鮮美仿佛一條隐秘而纖細的絲線悄無聲息地探入司珈晔的鼻腔,氣味的助陣使大腦的運行短暫休止,最終緻使身體的主人司珈晔眼眸毫無焦點地注視着牆角。
“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姐姐,陪我玩……”
角落裡孩童稚嫩的呼喊充當氣味的後調喚起司珈晔的理智,她的眼神逐漸聚焦,面前的事物不再模糊。
思緒回籠,意識到自己的神智飛往九霄雲外,她立即用薄毯捂住口鼻,隔絕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小朋友,什麼陪你玩?要我陪你玩什麼?”薄毯子的掩蓋下司珈晔發出滞悶的聲音。怕對方聽不清,她還蓄意湊近縮短距離。
“陪我玩……陪我玩……”
司珈晔的提問并沒有得到眼前名叫許嘉悅的小朋友的回答,對方還是照舊說着讓人摸不着邊際的話。
“說清楚,要我陪你玩什麼?”司珈晔沒有生氣,而是圓瞪雙目,一眨不眨地用眼神攻勢逼迫這孩子擡起頭來把話說明白。
很可惜,徒勞無益。
“唉……”司珈晔退回原位,靠坐在牆壁邊仰望頭頂的天花闆,正在思考如何應對這個棘手問題。
行李箱裡全是用來工作的必備道具,零食也全都被她吃完了,殘留在口腔裡的蘋果味棒棒糖的滋味早就被唾液沖刷得一幹二淨,如今也不能通過湊近說話共享香味。
玩具什麼的更别說了,司珈晔已經23歲了,她這麼大個人已經過了進入到一個新環境時沒有愛不釋手的玩具在懷裡摟着就會哭哭啼啼的年紀了。
除去這些,行李箱裡就剩下衣物這類的東西,關鍵是這種東西要怎麼玩,或者說怎麼跟小孩玩。難道要司珈晔把這些毯子當做襦裙圍在這孩子腰間,外套當成罩衫披在身上,另外再拿一次性筷子插在腦袋上當珠钗,滿足人家體驗漢服的小小心願?
思及此處,司珈晔很想勸慰一句:孩子啊,在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還是蚊帳和床單更能身臨其境,姐姐小時候都是這麼玩的。
牆角裡的許嘉悅将臉埋在手掌心裡,蜷縮着身體繼續喋喋不休,就像個已經老舊故障的玩偶娃娃,在電池耗盡之前隻能機械地重複一句話。
司珈晔的灼灼目光幾乎看透她的身體,絞盡腦汁地在氣味難忍的環境裡思索解決方式。
“有了!”因答案來得太遲,她無法按耐的熱切心情連帶着身體差點在高度不足一米七的狹窄空間裡站起。
司珈晔心有餘悸地摸摸頭頂,好險,差點就撞上了。
這一次,她直接蹲在距離許嘉悅一掌長的位置上拉近兩者的關系。
“小朋友,你是叫許嘉悅嗎?”她放低音量,柔聲細語地詢問着。
司珈晔沒有期待對方的回答,她明白自己隻會聽到那一串前後不搭後語的呢喃。
“許嘉悅小朋友,我的名字叫司珈晔,我願意跟你一起玩,所以,我們現在該些玩什麼呢?你想玩什麼我都會奉陪的。”
司珈晔歪着腦袋,唇角微彎,戰戰兢兢地控制着面部的肌肉,盡量用滿是童心未泯的表情注視她。
可到頭來變化的就隻有許嘉悅愈加低矮的聲音,也許是在抗拒司珈晔的主動貼近。
司珈晔有點萬念俱灰,她一向不擅長跟小孩相處,更何況面前的孩子跟普通的人類小孩還不一樣,她的訴求對方不理會,對方的聲請她倒是有意施助,但是态度上又是那麼不明所以。
“難搞。”司珈晔幹脆大咧咧地就地而坐,斜側着腦袋面向一旁空蕩蕩的牆面,一隻手狂抓頭皮,用考試瞎編語文作文湊字數時的态度苦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