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綿綿又是誰?”司珈晔敏銳捕捉到有異于其他記錄内容的關鍵詞。帶入到這個年紀的許嘉悅身上去思考,這個叫綿綿的家夥,不是貓就是狗,也可能是倉鼠之類的毛茸茸動物。
毛茸茸啊,想到這,身患動物毛發過敏症的司珈晔不寒而栗。
繼續往後看,日記的内容不是上學考試就是補習班寫作業看課外書,老師的誇贊,媽媽對最終成績的謙虛鼓勵,爸爸對各種課外讀物的有求必應,一點多餘的娛樂活動也沒有,能夠看的電視欄目也隻有新聞聯播和百家講壇。如果按照當前的發展走向一直看下去,司珈晔恐怕會選擇直接生吞手機。
但是,就是這個叫綿綿的家夥,跟吊人胃口的鈎子一樣反複激發司珈晔的好奇心。每一章的結尾都會提到綿綿,内容不相上下,比如想要跟綿綿分享今天的瑣事,或者隻想單純地跟綿綿說話,抱着綿綿睡覺。
在司珈晔看來,這個綿綿可能是許嘉悅枯燥日常的精神支柱,每天最後提到的綿綿,仿佛是支撐她第二天打開日記本記錄生活的動力。在日複一日的忙碌學習過後,從日期到天氣,寫下獨屬于今日的經曆,那時,她的眷念會越過文字之間的千程萬水,與光陰盡頭的綿綿相會。
這樣一來無疑是加重了司珈晔的求知欲,這位綿綿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讓許嘉悅如此魂牽夢繞,再往深處想,這也許就是破局的關鍵線索。
紮起頭發,司珈晔不顧火焰焚燒面部毛發時帶來的灼痛,強行拉近距離弓腰垂首站至許嘉悅的身後,獻祭自己的部分衣物以最廣袤的視角縱覽日記的全部内容。
鬼域帶來副作用讓她在沉淪和清醒之間遊移,日記本釋放的緻命幻覺與根植于後腰的嚴酷現實将理智終而複始地粉碎又重塑,腦顱裡的脫序現象宛如升空的煙花不慎沖潰交錯縱橫的高壓線,煙火的斑斓牽纏電火的刺目,二者相觸時的迸濺進一步拓寬戰場。
眼見下低的頭顱幾乎陷入那片張揚熾熱,司珈晔任由身體下墜,僅存的意識告訴她,欲破此局,應以身試險,也許柳暗花明又一村,答案當從問題中尋覓。
繃緊的理智在最後一刻失陷,司珈晔眼裡最後的景象,是攤開的日記本頁面上的扭曲撲朔,浮動的文字躍入七竅,意識跟随渦流沉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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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的明媚撫平眉宇間的褶皺,五感裡率先恢複的是聽覺,類似鈴铛響動的清脆悅耳聲驚擾靜谧,司珈晔無聲地翕動着嘴唇,似乎是受到鬼域主人的影響,口中吐露的呢喃也如此切實。
“綿綿……綿綿,綿綿你在哪裡,綿綿……”
“綿綿我好想你……”
“綿綿……綿綿……綿……”
“咩——!”
被自己輕言輕語喚醒的司珈晔察覺不對,茫然中驚坐起身,夢話中最後一個字音也因她的遽然清醒轉變韻調。
這是在哪兒?
日光穿透玻璃為身處的空間渡上一層淡金色,黑暗中遊走多時還未适應眼前光輝的司珈晔隻好無奈地擠眉弄眼。
奶香味和陽光曬透棉被的甜香清除着鼻腔内殘留的腐爛焦臭,司珈晔僅憑嗅覺就能感受到此刻正處于一個溫暖安馨的環境裡。
總算适應了光線,睜開眼睛之前,司珈晔就已經循着聲源調整好了視線最後的落定方向。
春晖鋪就的暖意裡,蛻皮牆壁上的泛黃舊時海報、衣櫃、雙人床、書桌、還有座椅,在并不寬敞的房間裡相顧無言。唯一發出聲響的就隻有屋子正中央的嬰兒床。
“喔喔喔,我們的嘉悅長得真可愛,孩子她媽,以後啊我們的孩子說不準能當個大明星呢!”
男人身上套着松垮垮的褶皺襯衫,衣領怏怏地歪倒在脖頸邊,笑意不斷的臉上說着對女兒的贊賞之語。
“真是的,孩子才多大啊,剛滿月的年紀能看出什麼美醜來,你看你這爹當的。”女人輕斥,她理解丈夫初為人父時的欣喜,也并未反駁他的話語。
她抱起搖籃裡的嬰兒撫摸後背,溫軟的氣息噴灑在幹爽的嬰兒服上。
“我才不奢求什麼呢,我啊,隻要她健康快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