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車在原地逗留了很久,後車門也一直開着。
司珈晔一下車,最靠近後車門的男人立即翻轉身體跪趴在地,撅起的臀部高高擡起,好讓下半張臉中的鼻唇更能近距離的接觸地面,他像隻野狗般猛嗅着尋找食物的氣息,地面上的灰塵被他的鼻息噴散開來。
男人爬行幾步來到司珈晔先前站立了十幾秒的踏台上,這裡還留存着淺淡的足迹。
足迹像是激發了他的某種欲望,他忽然興奮哈氣吐舌,而後伸着超出人類長度極限的舌頭貪婪地望着那組腳印,幾道銀絲自嘴角掉落,他虔誠地趴扶在地,盈眶着熱淚含藏不舍,隻用舌尖蜻蜓點水般地舔舐幾下,欲壑難填,口腔中的唾液早已積攢已久,在舌尖觸及的一刹那全數噴溢而出,潤濕了那片足印。
欲望得以放逐,男人整條濕漉的舌頭不遺餘力地伸長舔舐,卷起所餘無幾的氣息送入口中:“呃啊,好香,好香,我的親娘,真的好香啊!”
穿旗裝的女人們也沒有閑着,在司珈晔的背影走遠後,那些被她擺放整齊的鞋子和钗環重新被女人洗劫一空。
她們歪斜着身體怏怏地跪在地上,有的把花盆底鞋抱在胸前回味感受,有的捧起鞋捂在自己的口鼻處忘我地大口猛吸,萎頓的身形在胸口的起伏下逐漸繃直挺立。氣味難以久留,等自己的鞋帕和钗環聞不到半點關于司珈晔的氣息,她們左顧右盼,開始搶奪彼此的東西。
一時之間,現場亂作一團,她們扭打在一起争奪着僅存司珈晔氣味的物品。
舔地闆的男人在一旁幸災樂禍,混亂中,其中兩位女人理智叫停,她們彼此交換眼神,而後不一而同地拔出彼此手中的簪子高高舉起,紛紛站直身體朝男人走去。
後頸、手腕、面部、後背、前胸、大腿、小腿、甚至是足部,一根根簪子紮入皮肉。
“啊啊啊啊!”慘叫聲起。
男人身上被司珈晔觸碰過的布料、肌膚,都附着着她的氣味,整整兩層氣味!隻要紮破她觸摸過的皮膚和衣服,就能獲得時限長遠的芳香濃郁,兩層,足有兩層!
簪子在女人們的同心協力下刺進又拔出,鮮血橫流,浸濕的衣料更加沉甸甸,香噴噴,女人們合力撕碎他的衣服,各自取走一片沾上大片血漬的布料捂在手心細嗅,不讓氣味外溢。
“嗯——好香啊,好香啊。”
女人們此起彼落的歎絕聲旋繞在公車裡,還有男人沙啞的哀嚎。
薄霧中漸行漸遠的司珈晔似有所感,回望來時的方向,公車已不在原地。
——
雜草叢生的石子小路上,司珈晔拎着背包走向前方的目的地。
步行了大概五分鐘,又跑了十分鐘,腳下的石子路卻跟永遠也走不完似的,到不了盡頭,遠處亮着黃綠彩燈的安全屋也跟剛看到的時候一樣,距離和大小都沒有任何改變。
兩邊的草叢也是,無論朝那邊走,腳掌落定的地方始終是這條路上的石子。
這是怎麼回事,無限循環?
司珈晔有點心累,在路邊随便找了塊石頭坐下,翻出手機打開指南針,沒過幾秒——
很好,失靈了。
“什麼狗屎地方,這裡到底是不是鬼域,我是出于什麼原因會來到這裡,我又招惹哪隻鬼了我?”
她順腳踢飛一塊石子,原地醞釀片刻後仰天長嘯:“老天奶啊,一個人浪費時間真的有點難熬,能不能賜給我一個答疑小助手,衣食住行我全包,逢年過節必送禮,不管是腦白金還是大禮包我都買得起!我願用冰箱裡壓底三年的陳年小醬瓜作為還禮!”
一長段話不知是胡說八道還是肺腑之言,司珈晔仰頭望天的姿勢僵滞幾秒,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跑偏了,于是拿出風油精往腦門上塗。
“呼,清醒多了。”司珈晔重整旗鼓,“一定還有我沒注重到的細節,做點反常的事打破規律吧。”
所說的反常的事有很多,首先,她選擇倒退行走。
走着走着,莫名來了節奏,司珈晔興緻盎然,按照記憶裡的景象律動身體,用上邁克爾·傑克遜的的太空漫步在粗粝的石子上滑行。
變故是在腳後跟踢到一樣東西時發生的,反應過來的司珈晔有些羞惱,摸出那瓶風油精一股腦往太陽穴和人中上倒。
然後,她就被辣得完全睜不開眼,隻能蹲在原地眯着眼睛去摸身後踢到的東西是什麼。
金屬的冰涼在手心遊走,借着手機燈光勉強看清,這是輛老式二八大杠。
“誰摔草裡啦,把車落在這兒。”司珈晔朝兩邊的草叢裡瞎喊了幾聲,見沒人回應,她扶起單車準備暫用一下。
單車出現在這很可能不是巧合,沒準兒能靠它走出循環呢,試一試也無妨。
“我事先說好了,沒鬼回應我就借走了嗷,到時候别說是我偷拿的,我錄着象呢,證據确鑿。”司珈晔半眯眼睛跨上車座,對着方圓幾裡的草叢信誓旦旦地說。
隻是車輪還沒碾過幾塊石子,身後呼啦啦的風聲裡似有幾道匆促的腳步聲襲來,司珈晔回頭張望:“真有人?呃……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