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之站在不遠處的回廊下,面色不虞道:“還嫌府裡不夠亂?要不是你一味的縱容緒兒,怎會有今日之事?”
“緒兒生前受了天大的委屈,不過打罵她幾句何錯之有?如今緒兒死了,我恨不能随他而去。你不替他做主也就罷了,竟還說這些風涼話?!”
魏氏淚如雨下,撲在方嬷嬷懷裡泣不成聲,眼神中充滿了恨意。
沈崇之皺眉,轉頭冷冷的看了崔令儀一眼,見她臉上淤痕未消,道:“你先下去吧。”
“是!”崔令儀欠身一禮,帶着溪月和猶春徑直離開。
猶春和溪月的臉色都不好,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跟在她身後。
靈堂設在惜風堂,門廊屋檐挂滿了白绫,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香火氣。崔令儀一路疾走而至,後背出了身熱汗,心情這才好受些。
剛剛面對魏氏的羞辱和逼問,她險些控制不住。一年多以來,每次看到那種眼神她都無比窒息,手指不停地發顫。
她是花了很大的勇氣,才強撐着終于說出了那番話。可冷靜下來後,又覺得自己太過沒用,酸澀的淚意不停在眼眶中打轉。
不過說個話而已,也需要耗費這麼大的力氣?可不是沒用?!
晚風搖竹影,疏簾半卷。崔令儀站在院中緩了下心情,深吸口氣後才邁入靈堂。
沈緒的棺材由上好的楠木打造,擺放在屋内正中央。棺材前設有香案,供奉有牌位、香燭、三牲等物。
守靈的婢女是魏氏房中的白芷,見到她來,起身讓開,“大奶奶。”
崔令儀道:“給我吧,你先下去休息。”
許是她的臉色不好,白芷不敢造次,乖乖把手中的紙錢遞給她退了出去。
崔令儀接替她的位置,跪在蒲團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往火盆裡扔紙錢。
火光映照在她那張無悲無喜的臉上,倒是驅散了周圍陰冷的寒意。
猶春站在她身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棺材未蓋,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裡面沈緒蒼白的手。
她害怕的往後挪了挪,雖然知道此人是罪有應得,但心裡難免有些發虛。用手肘輕輕推了下旁邊的溪月,沒話找話道:“姐姐,你說老爺方才為何阻止太太去找藥婆?”
藥婆一來,真相自明。她其實很想知道,當沈家人發現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冤枉了自家奶奶,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溪月聞言看向跪在靈前的消瘦女子,呼吸均勻綿長,淡淡道:“許是怕有人看到奶奶臉上的傷吧?”
無論崔令儀是否與人有染,那都沒有實際證據。但沈緒毆打妻子,卻是鐵證如山,傳出去沈府的顔面同樣掃地。
何況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謠言隻會愈演愈烈,最後指不定會傳成什麼模樣,所以沈崇之才會阻止。
猶春撇了撇嘴,“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他們自己?”
崔令儀将她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估算了一下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輕啟櫻唇,道:“你們先出去吧,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是。”
遊春擔憂的看了她一眼,躬身告退。溪月落在後面,臨走前也看了崔令儀一眼目光,意味深長。
盆中火舌舔舐過紙錢,瞬間焚盡成灰,崔令儀無視門外鬼影幢幢,面無表情的又添了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