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德才兼備,運籌帷幄,将來必定是要封侯拜相的。我哪是那種不識好歹之人?隻是我若幫了二叔便等于斬了自己一個倚仗,我一個孀居的婦人,往後的日子隻怕越發艱難。故而還請二叔垂憐,此事之後你我可算兩清?”
她扯起袖子嘤嘤抹淚,梨花帶雨的模樣分外惹人垂憐。沈恪此人陰晴不定,實在太過危險,還是有多遠便離得多遠吧!
沈恪瞧見她這幅惺惺作态,覺得頗為有趣。垂眸看了半晌,随即目光緩緩下移,看向她的手。這雙手白皙細膩,指尖泛着薄紅,纖塵不染,光潔如玉。貫來冷清的眸子裡忽然墨色翻湧,一股莫名的躁火在血液裡奔騰。
如今簡單的動作卻能撩動他的心神,沈恪呼吸沉沉,忽然想明白了這幾日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
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既然崔令儀能左右自己的情緒,那麼她若不能完全為自己所用,便隻有——殺了她!
想到這裡,沈恪揚起唇角,笑容如梨花初綻,眸底寒意卻遍徹骨肉,“嫂嫂放心,有我在,定不會叫你晚景凄涼。”
崔令儀的表情全都僵在臉上,心情瞬間跌落在谷底,“那就....多謝二叔了。”
“不必客氣”
崔令儀看着他笑容肆意,氣得牙關緊咬,搭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看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自己,真是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沈恪走後,她再也沒了睡意。合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想了許久,思考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才好隻是腦海裡剛蹦出一個念頭,就立即被她給否決掉了。
如此直至窗外已經蒙蒙亮,她實在熬不住了,這才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光怪陸離的夢接踵而至。睡了比沒睡還覺得疲憊。所有毫無意外的,她起晚了。
猶春掀開茜紗帳,讓陽光照射進來。見她穿着整齊的躺在那兒,目光錯愕,“奶奶,你怎麼穿着外衣睡覺?”
崔令儀還處在混沌的狀态,聽到她這話頓時清醒過來,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道:“夜裡有些冷便穿上了。”
她總不能說是怕沈恪那厮又猝不及防的闖進來吧?
猶春不疑有他,将床帳挂在銀鈎上便想找絞塊溫帕子來給她淨臉。轉身之際卻看到一旁的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明明昨晚離自己還特意檢查了一遍。
想了想,覺得許是被風吹開了吧?昨晚的風确實很大,吹的樹木婆娑作響,如同鬼魅橫行。眼下雖是暮春,但夜裡還是有些涼,難怪自家奶奶會覺得冷。
她嘟囔了一句,重新關好門窗,伺候崔令儀梳洗。
今天是三七法會,惜風堂内早已開始第一輪誦經,崔令儀草草用了幾口早飯便要趕去惜風堂。
才出了房門,他看到茜濃和一個身穿淺碧色的面生婢女在院中相對而立。
茜濃臉色鐵青,似是氣的不輕。而那面生的婢女則雙手抱胸,雙眼橫斜,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崔令儀問:“發生什麼事了?”
茜濃聽到她的聲音,忙上前憤憤道:“我讓桃紅把院子打掃幹淨,她偷懶沒做,我說了她幾句,她反倒數落起我來了。”
照霞院的東北角上種有一株晚櫻,此時正值花期。春意鬧在枝頭,蔚然成景。但一夜狂風之後,滿地落紅,十分蕭索,需有人打掃幹淨。
崔令儀環顧四周,确實不像是打掃過的樣子。
桃紅挑眉,拔高音調,怪聲怪氣道:“奶奶恕罪,非是我不掃,而是我這幾日病了,實在掃不動。雖說我隻是個奴才,但哪有讓人強拖病體幹活的道理?忠勇伯爵服好歹是個體面人家,奶奶你也是個體面人。”
崔令儀失笑,自己還沒問罪,她倒先陰陽怪氣起自己來了?
不過她對這個桃紅一點印象都沒有,于是垂眸看向猶春。
猶春壓低聲音,在她耳旁能解釋道:“她是前幾日剛來的,行香姐姐走後咱們院裡便一直缺人。前幾日翠枝不慎摔折了腿,奶奶開恩讓她回家休養,管事的嬷嬷這才撥了她過來暫替翠枝的位置。她一來就說病了,半點活都沒沾手,全是茜濃做的。”
崔令儀想了起來,确實有這麼一回事。她看向桃紅,語氣溫和的笑道:“既是病了,可有請郎中來瞧過?”
桃紅見她非但不怪罪,反而關心自己,越發笃定她是個軟弱可欺的人,擡起下巴輕慢道:“不勞奶奶費心,我這是小病,用不着請郎中。”
說罷,覺得有些不對,忙又補充了一句,“休息幾日就好。”
崔令儀不置可否,繼續笑道:“你來了也有七八日,一直病着遲遲不見好。還是請個郎中來看看穩妥些,切不可諱疾忌醫啊。”
她說完,語氣陡然轉冷,看向猶春道:“去請個郎中來,看看桃紅姑娘到底生了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