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辭盈和聞笙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特别是李辭盈心中知道,母後是略通醫理的。早年他們一家人住在封地,皇帝的一些舊病和救傷,都是皇後幫忙看着藥方盯着飲食的。
“皇後娘娘是知道虞貴妃給陛下下藥的嗎,還是說,這件事情是皇後默許,又或者說,是皇後指使的呢?”
“不可能。”李辭盈斬釘截鐵道,可是他的眼神猶疑了。
“殿下莫要自欺欺人了,皇後娘娘通曉醫理并非是什麼鮮為人知的事情,若是……”
“阿笙,你是說,我的母親想要殺了我的父親嗎?你要我該如何相信……”
李辭盈看着聞笙,眼中滿是懇求,好像在求聞笙不要說下去,或者求她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
聞笙卻沒有那麼做。
“殿下,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皇帝幾乎殺光了慕容家的人,将他們飛鳥盡良弓藏。然後呢,開始對自己的子嗣下手,皇後娘娘無論是為了保,你們還是為了給家人複仇,都是做得出來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殿下有什麼不可相信的呢,這是陛下錯了……”
李辭盈低下的頭:“我知道了……我隻是,至今都難以相信。”
聞笙輕輕抱一下李辭盈,李辭盈把下巴枕在聞笙的頭上,輕輕摩挲。
“我沒事了,我會見機行事的。這裡是我兒時所住的地方,你先暫時住在這裡處理一下傷口休息一下吧。”
聞笙的傷口并不算特别嚴重,但是她半個月以來接連受傷,此時又流了許多血,身體難免有些虛弱,有些暈暈乎乎的,于是順勢應下來進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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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辭盈回到紫宸殿時,殿内混亂的局面才剛剛收拾的差不多。
他看了一眼虞貴妃,像皇後使了一個眼色。
“虞妹妹被撞到受了傷今日又在這裡陪了一下一整天,想必是累了,先下去歇會兒吧。”皇後看着虞貴妃臉上撐的神色,開口讓她回去。
“可是皇後娘娘,臣妾想在這裡守着陛下……”
“你累了,去歇着吧,來人……”
很快,幾個宮女走上前來,強行把虞貴妃扶了下去。
她的腳似乎受傷了,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
李辭盈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宮殿門口,才開口:“請母後屏退宮人,借一步說話。”
皇後擺了擺手,宮女太監們很快就退開來,到了聽不見他們談話的地方,李辭盈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皇帝,皇後無奈起身,李辭盈随着她一起離開了寝殿。
李辭盈看着母親對父親那既關懷又擔憂的眼神,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他怕自己的猜疑會傷了父母的心。
短短幾天,李辭盈隻覺得自己好像很多時候都說不說話,有一種非常沉重的無力感壓在他的身上,讓他隻能沉默。
對于二十七歲的自己,失去,絕望,死去,新生,他好像又獲得了一個新的開始,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
可他依然保留有這輩子那個二十四歲的他的完整的記憶,他的人生在一些細微處有的變化,和前世有了完全不同的經曆,這兩份相互交織,又截然不同,讓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前世,他經曆了父親對他的苛責,經曆了母親毀滅式的保全他的生命,經曆了身體的殘疾和心靈的困頓,可這些事情這輩子通通沒有。
兩段記憶在相同的時間線上,讓它難以分清究竟哪裡是現實,哪裡是虛幻。理智告訴他這兩段自己都是真實的,可是人又怎麼可以在同一項時間線上擁有兩段完全不同的經曆呢?
這輩子的記憶裡,他的人生雖然有些挫折,但大體上順風順水,他的家還沒有完全的分崩離析,他該質問自己的母親嗎?
他有一些問不出口。
皇後長歎一口氣:“你有什麼想問的想說的,直接說吧。”
“母親…”李辭盈頓了一頓,終究還是問出了口:“虞貴妃娘娘給父親的藥裡面,加了一些東西,和之前聞人熠給他的丹藥藥性相克,若是一起食用隻會加速父皇的病情惡化。”
“母親,這些事情,你知不知道?”
皇後擡頭看他,半晌,竟然輕輕地笑了出來。
“你這是在懷疑我呢,傻孩子,我怎麼會害你父親呢?”
李辭盈看着皇後的笑臉,絕望的閉了眼睛。他當然了解自己的母親,若是她沒有做過,此刻被懷疑隻會勃然大怒,又怎麼可能笑着看他這樣反問。
“母親,隻藥明顯得很,我都能看得出來,何況是母親?”
皇後不說話了,轉身作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