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殷君氣結,可他們将他草草推上君位,根本沒有一人在意過他的意見!
貞人涅見他滿臉憤懑,道:“王上似乎不明白,這是您自己選的啊。”
貞人涅代表神官,微子啟代表貴族。神官與貴族,從來都在與王争權,怎麼可能站在王的那一邊呢?
遷至殷都以來,數代商王都在不遺餘力、費盡心思屏退貴族、攏歸神權。如今他們的努力都成空了,新王無權無勢,腹背受敵,想來除了聽任神官與貴族擺弄,也别無他法了。
直到此時才真正明白過來的殷君倒退了兩步,帶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向微子啟,“怎麼可能……”
随後他轉身跑出了宮殿。
貞人涅都懶于讓人去追他,反正過一會兒小臣就會把殷君的動向彙報給他。
微子啟無奈地笑了笑,“那孩子若有巫箴三成的頭腦和手腕,也足以讓我欣慰了。”
“巫箴确實沒有讓我們失望。”貞人涅扶着下颌,目光幽深,他們早就知道了,白岄既然返回殷都,其目标自是成為大巫控制神事,他和微子啟也願意賣周王這個人情,讓白岄成為大巫。
巫鹖也好,巫繁也罷,都是他們給白岄設下的小小阻礙罷了。
如今看來,白岄确實沒有辜負任何人的期望,她那自恃于神明的姿态,淩厲果斷的手段,以及冷靜隐忍、條分縷析的行事風格,理所當然可以進入這場權力争鬥的中心,來參與談判與瓜分好處。
可是——她想要得到的“好處”到底是什麼東西?名利、權勢、地位?似乎都不像。
總不能真是為了幫助周人奪取這個天下,就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吧?
“将神事盡數委任于她吧,我們越将她奉至高位,周王越會忌憚她。”
“但周王仁厚,用人不疑,未必會猜忌巫箴的。”微子啟尚有疑慮,“如今民衆深信于她,目為神明之使,貴族中有不少人笃信神明,也将她作為心中的依托。長此以往,恐怕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貞人涅低頭微微笑着,并未答話。
離開殷都的王宮,白岄回到族邑。
歲祭已經結束,葞和白葑都已在族邑之内。
其餘族人們知道了今日的事,也都聚集在一起,等待白岄,一見她出現在遠處,衆人一擁而上,将她團團圍住。
“阿岄,你也太亂來了。”
“就是啊,如果出了什麼事,族長他們要怎麼辦?”
“你有想過阿岘嗎?”
白岘最是重感情,仿佛白岄少了那份感情都到了幼弟的身上。
族人們都不敢想,已經失去父兄後,如果又一次失去姐姐,任性的白岘究竟要鬧到何種地步?
“而且阿岄你都沒把計劃完整地透露給葑和葞吧?”
“然後又獨自一人接受貞人的邀請去王宮之中議事,要是他們把你給扣在那裡又該怎麼辦?”
白岄好不容易從情緒激動的族人之間脫身,安撫道:“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白葑雖然始終支持她的行動,此時也十分不滿,“周王真值得你這樣做嗎?阿岄啊阿岄,若阿屺還在,不知要怎樣生氣!”
白岄不同意,“兄長才不會生氣。”
“是啊……”白葑的聲音低下去,“他隻會怨恨自己未能保護你。”
“岄姐,别再這樣做了。”葞扯了扯她的衣袖,“何止兄長會那樣,大家都會心疼你、會自責是我們太過沒用,沒法保護你。”
“為什麼要這樣想呢?我是白氏巫箴,不是因為兄長早逝,才不得已成為巫箴。”白岄摸了摸他的臉,然後看向衆族人,慢慢地道,“是父親考察過我的各項課業,認為我比兄長更适合成為巫箴,才選擇了我。領導族人、保護族人,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
族人們面面相觑,可無論如何,在他們心目中,白岄總還是那個被兄長寵愛的小姑娘。
她是白氏的女兒,人們會不自覺地關懷她、愛護她,用最精美的飾物妝點她。
這一點情緒,是白岄無法理解的。
見族人們不再糾纏于今日之事,白岄向安置病患的屋舍走去,“葞,你去将巫腧請來,我有事要與他商議。葑,随我一起去看看那些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