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6 來信

喜歡一個人又不丢臉面。

--

艾瑪一瘸一拐地走着，兩個男人在她身後，沉默不語。

她知道自己說出的話簡直是不可理喻，也許她有夠矯情的——艾瑪在心裡鄙夷自己，一方面又想了解那個缥缈不可見的巫師世界，可另一方面，當她看到奇怪的魔法從她周圍産生時，她又不願承認這與自己有關。

艾瑪無法忍受這樣的自己，她對明顯的征兆不願相信。

這使她頭一次認識到事實——她似乎厭惡巫師，認為院長嬷嬷說的就是對的，抛棄孩子的父母就是最蠢的傻瓜和呆子。她也頭一次承認自己的厭惡，但又開始搞不明白自己既然這樣讨厭巫師，為什麼又要想盡一切辦法了解巫師世界呢？

艾瑪覺得腦袋裡塞滿了一團棉花，難受極了。

她正想着，腰上突然多了股力，将她橫空抱起，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把手臂挂在來人的脖頸後，西裡斯的下颌徑直撞入她眼裡。

西裡斯目視前方，他的胸膛滾燙，一時竟說不出是因為剛剛的争鬥還是因為别的什麼......艾瑪低着頭，本想默不作聲，可腳踝處驟然減輕的疼痛讓她又無恥地不想掙紮。

“我很抱歉。”她說，難過透頂，“為我剛剛的話。”

西裡斯笑了一聲，艾瑪這才發覺他這個人總是擺着一副懶洋洋的姿态，他的下颌是那樣精緻，卷曲的黑發顯得他格外典雅，這種典雅似乎沒什麼人能做到，因為他總能流露出一副洋洋自得的自在感來。

“我沒覺得我們誰需要道歉，如果真要挑出一個人，那大概是德魯斯——”西裡斯停下來，看向身後不遠處的德魯斯，他正低着頭，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什麼，“那幾個人明顯是來找他的麻煩！”

很明顯的玩笑語氣，艾瑪也并不覺得有什麼，可裡克擡起頭時神情嚴肅，似乎剛剛已經沉思了許久，“你說得對，所以我要離開這裡。”

“不，你在開玩笑。”艾瑪大叫，他們繞了遠路回“老歪扭”，此刻已經再次來到了店門外，裡克沒有立刻回答，他用魔杖打開門，順手開了燈，視野一下子明亮多了。

西裡斯把艾瑪放在一張桌子旁，她并沒有坐下，反而跟在裡克身後，裡克走向了吧台後，他常常在那個位置。

現在他們面對面了，艾瑪重複了一遍，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你在開玩笑，對嗎？”

“實際上，我沒有。”裡克用一種輕松的語調說，他用飛來咒為艾瑪和西裡斯招來兩把高腳凳，又拿出兩個玻璃杯，倒上清水，“喝點水吧，你需要的。”

“去哪兒？”西裡斯終于開口，同時又在心裡為自己不合時宜的玩笑感到抱歉，“如果你沒有足夠的錢——”

“不必。”裡克擺擺手，“這都是計劃好的了，隻是啟程比我以為的要早。況且我也沒想過會有人追到這裡來要我不值一提的性命。”

他眸色暗了下來，又在心裡擔心今晚發生的事情，“西裡斯，未成年巫師在校外不被允許使用魔法，你今晚實在是魯莽了，但我得感謝你。”

“我想大概沒什麼，這裡有三四個成年巫師，魔法部是找不到誰施了魔法的。”西裡斯解釋，“倒是你，我很期待你今後的旅程，你知道，我喜歡一切冒險，我甚至開始羨慕你了。”

裡克大笑，他伸手拍了拍西裡斯的肩膀，“好小子。”

艾瑪機械般地喝着手中的冷水，無法接受裡克要離開的既定事實，她開口道，“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也許你不知道的是，我不久前認為自己可能愛上了你呢。”

她苦笑了一聲，完全沒有意識到西裡斯聽了這話後發出來一聲冷笑，她接着說，“可我錯了，我搞不懂什麼是愛。我從沒了解過這些，隻憑着滿心的渴望就覺得這是愛，可我渴望的是什麼呢？我從沒仔細想過。也許我渴望的是你知道的一切。也有可能，是那些連我自己都說不清的，不為人知的事情。”

“艾瑪，你是個小妹妹。”裡克歎了口氣，他看上去頹靡了，“我愛你，就像愛我的家人。可憐的艾瑪，我就要走了，所以必須告訴你，第一次見到你時，我簡直呆住了，我甚至感謝上帝沒讓我在你面前哭鼻子。”

“為了什麼而哭泣？”她問，明知這大概是個冒犯的問題。

“你的美麗。”裡克回答，他閉上眼，細細描述着，像在勾勒最精緻的油畫，“你像——伊莎貝爾一樣美麗。你們的灰眼睛，像麻雀一樣機靈，她的嘴巴要蒼白一些，但絲毫不影響她的可愛。我有時候想，美麗的女孩是不是都是這些特征。不過有一點，她留着金長發，及腰。”

艾瑪摸上自己的發尾，輕聲開口，“我喜歡讓頭發也美麗起來，所以常常染上新穎的發色。”

“我以為這是老天賜給你的。”裡克驚歎。

“拜托了，誰生來就有粉色的頭發。”西裡斯反駁他，他默默地聽完了全部的對話，雖然并不能全部聽懂，但他知道艾瑪并不像最開始所說的那樣喜歡德魯斯，現在他心裡快活極了。

“總之就是這樣，我明天就動身。”裡克最後說，“很抱歉，小艾瑪，‘老歪扭’這下是真的要關門了。我還不知道，你的錢攢夠了嗎？”

艾瑪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離别的眼淚就要流出，她用力點頭，“夠了，我已經攢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