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星往前走了一步,腳抵住秦深的鞋尖,皮革相撞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在一個和秦深很近的距離,手掌落在了他的肩頭,手指拂過秦深肩膀上的軍銜,來來回回,像是要抖落他身上匆忙的煙塵。
秦深的視線從霍承星臉上慢慢落下,沒有動,隻是看着,但是呼吸聲出賣了他表面的平靜,摩羅果的味道時不時擦過他的鼻梁,氣味兒那樣香甜,可吞進身體裡,心底會深刻清楚它的潮濕與陰冷。
“長官。”
霍承星在他耳邊說:“你是在向一個試圖犯罪的人示好麼?這可不是你該做的事。”
“是。”秦深說。
“但我不需要。”霍承星笑了,虎口驟然發力,仿佛能捏碎那枚象征榮耀的銀鷹徽章。
秦深隻是不可察覺地皺了下眉。
霍承星大概想要捏碎他肩胛骨,指尖沿着肩膀緩緩遊走,但他的動作瞧上去卻是輕柔,又貼臉附耳,聲音是輕輕的,平淡的。
“疼麼?”
“你應該了解這種疼才對。”
隻是一瞬間,霍承星洩了力,他的指甲沒有陷入秦深的皮肉裡。
秦深自然明白心懷仇恨的滋味,他歎道:“我無話可說了。”
眼見着,像是要走進僵局,他手腕上的通訊器恰好在這時響了,在兩人中間投射出猩紅的緊急标志。
秦深立即打開通訊器,藍光在他臉上割出冷酷的棱角,是魯博發來的急信,他極快地閱覽完,臉色也随之變得嚴肅。
霍承星本做個閑散人員在一旁看着熱鬧,但他撇過去的目光掃到了厄獸兩個字。
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打開通訊器一看。
7.28.
霍承星扒開自己腦袋裡的記憶,确定了答案。
秦深關閉了通訊器,他說:“我們該走了。”
很快上了飛船,霍承星提議:“是要外出的任務對麼?我要和你一起去。”
“醫生提醒過我,你這個月的易感期可能要到了。”他說,“隻要我也參與,你的任務就不可能失敗。”
“你的理由呢?”秦深說。
“我已經說完了。”霍承星說:“這難道還不夠?”
“那是我帶你出去的理由。”秦深說:“你自己的呢?”
“我要死在外面,你也沒壞處,少了一個阻礙,還可以獲得一大筆财富,那樣不是更好?”
“親愛的,你這麼說就太傷感情了。”霍承星特意皺起眉頭說。
秦深的眼眸卻晦澀了:“你就不能好好講話麼?”
“你對誰是不是都可以把這種稱呼挂在嘴邊?”
“當然不是,其他人算人麼?我們好歹是合法的夫夫。”霍承星還真有幾分苦惱的樣子:“我還不想變成寡夫,你要是現在死了,我會很難辦的。”
“真心的?”
“真心的。”
“是不是真心的,也沒多重要。”秦深嘴上無關緊要,但還是笑了:“可我會看着你的。”
“好啊,你最好時時刻刻都看着。”霍承星回答:“希望你沒有閉上眼睛的那一天。”
飛船抵達了海虹艦隊的甲闆。
船門打開,魯博在甲闆上接應,身後十三個年輕Alpha同時并腿敬禮。
“老大,都準備好了。”
秦深走下飛船,清點了人數。
“再準備一套應急裝備。”
“多了人?”魯博問,随即就看見了飛船中坐着的霍承星。
“哦,我明白了。”
他扭頭和一個學員吩咐,再過了兩分鐘,東西都準備齊全,學員們挨個坐上了飛船。
“這次實踐任務你們要好好幹!”魯博囑咐:“一切聽從老大指揮。”
Alpha應道:“保證完成任務!”
霍承星不禁有些嫌棄,跟在秦深屁股後面的都是集訓營裡的人,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真遇上勁敵,就是拖家帶口的慘狀。
“老大,早去早回。”
魯博在甲闆上敬了一禮,飛船關閉,按照設定的軌道飛駛。
飛船容納兩個人的并不算寬敞,秦深坐得筆直,隊伍已經離開軍艦範圍進入星河範圍,飛船的氧氣罩已經全面鎖定,不再與外界流通,循環系統隻能過濾掉他們百分之30的信息素濃度。
霍承星提及:“這次的任務是什麼?”
秦深沒有保留:“斷牙峽谷裡的厄獸群提前進了發情期,這威脅到了當地設置的研究所,如果不人為阻攔,也會威脅星海淺灘的居民。”
“厄獸的發情期一般在六月,那時候峽谷的水會漲滿,它們會到更遠的草原,事出反常,我們會替代研究所的人,找出厄獸異常原因。”
“你覺得是人為的概率是多少?”霍承星說。
“百分百。”秦深回答:“人為投放甘露草,可以誘導厄獸發情,這類植物在星際聯邦屬于高價植株,也是聯邦僅有。”
霍承星發笑:“你覺得是自己人?看來,你們内部也沒有表面說的團結。”
“人多的地方,都會起歪心思。”秦深說:“星際聯邦一共有三支艦隊,軍事力量難免和政治有關聯,不滿我們的人有,而清理掉聯邦的蛀蟲,正是我的職責所在。”
“毀掉你故鄉的人,你不想說,但我必須去找。”
“唯一遺憾的是,我那時年紀太小,已經不記得細節,不然,不隻有你一人擁有這份仇恨。”
霍承星臉色變了,他冷聲地笑了起來。
“我并沒有以别的身份可憐你,你最不需要的就是“施舍”,而我僅僅是以共和聯邦少将的身份說出剛才的話,在你到來之前,我并不知道一直奪取荒原星低階星資源的人來自聯邦,這是我的失職,我的叔叔也曾調查過那件事,但他在三年後就古怪死在了戰場,找到那個人,殺死他,也是我的責任和仇恨。”
“于情于理,我都不會阻擾你親手複仇,但我們可以……”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星際躍遷的藍光在舷窗外流轉,飛船引擎發出蜂鳴般的震顫,Omega的信息素多了一倍,摩羅果的味道好像凍結了空氣。
秦深的喉嚨仿佛被掐住了,但又像一具熱忱的軀殼攀附在他身上,舔舐着他的喉結,一邊好奇地觸碰,一邊又疏離地将他推遠,熱騰騰的溫度變成模糊的紅紗,蓋住了一個人的臉。
秦深試圖掀開紅紗時,他卻停住了手。
不需要揭開,隻是一個輪廓,他就已經意識到,那正是霍承星的臉。
這個答案叫人心神不甯,他捂住嘴,偏過頭去喘氣,以此來平息自己紊亂的呼吸。
他知道,是自己的易感期觸發了。
beta說過,初步進行精神連接的Alpha,近幾月的易感期是不規律的,當兩人待在這個空間裡時,無疑是炸藥丢進了柴火裡。
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不該讓霍承星和自己待在一艘飛船上,克制Alpha的生理很難。
霍承星也察覺到空氣裡出現的變化,就像就人在他臉上倒着溫熱的酒,這是秦深的信息素。
系統提醒說:【宿主!秦指揮好像進入易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