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投在窗紙上的人影毫無半分眷戀，言罷頭亦未回便回過身去了。

不稍片刻，屋中燈燭盡熄。

庑房歸落昏暗之後，周遭傳來宮人的竊竊私語，盡管刻意壓低了聲音還是漏下幾句飄進她耳裡。

“深更半夜的，難不成他倆……”

“還别說，常言道，打是親罵是愛，嘶……”

諸如此類。

她們可是覺得她耳朵聾了聽不見了？

尋桃頭腦發昏，大抵是氣的。不知是顔玉書的話入耳招她厭惡，還是宮人的嘴像沒厣的雞籠，但都一樣叫人心煩。

扭頭瞪了眼離得最近還最大聲的宮婢，“你們都不用早起幹活了？”

宮婢紛紛縮了脖子，些幾個探頭窺看的宮人也佯作無視退回了室内。

*

尋桃愁了一夜，倒是沒再做那些滲人的夢了。

可不知是因白日想的多，連做夢都在為此事發愁。連着第二日在貴妃身邊伺候時都無精打采的，手中執着香雲紗宮扇微擡手臂輕搖。

隻有貴妃知曉，她風都要扇到西南角去了。

尋桃細細的想着，不如，趁他睡着溜進去掐死他罷？

末了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不敢殺人。

都知道，褚尋桃不過是紙糊老虎。

殺人滅口的事她斷然是做不出來的。

“桃兒？”

這時貴妃喚她。連着叫了幾聲後，尋桃才回魂來，蓦地對上雙蘊着疑惑的水眸，吓得險些從身後支起的窗牖栽了下去。

“今兒是怎麼了？”

憶起昨夜那個輕淡的“滾”字，一想到是從顔玉書嘴巴裡出來的，她就氣得很。放在先前，她定然不願受這種氣。

尋桃心裡發悶，“夢見遭狗咬了。”

可不是狗嘛？張嘴就咬人呢。

貴妃探手接過她執在手中的香雲紗宮扇，“那可咬回去了？”

“我倒想。”她心裡發悶，哼哼唧唧的就回了一句。

“啊？”貴妃愣了一瞬，反倒笑了，“你還真咬回去？說到底，不過是隻畜生，畜生不通人理，你也不通嗎？你還要和畜生計較不成？”

“是啊，我和他計較什麼呢……”

尋桃機械的回應，心中又将貴妃的話複述了遍。

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從辰時起身右眼皮就一直跳到現今都還未停。她想，倘若她是他，也會想把欺辱過自己的人捉起來狂毆一頓。

即便如此，怕也是難消心頭之恨。

這些傷痛已然造成，即便彌補，又能補得上多少？

“對了，我可聽說，前幾日你又與膳食房的人吵起來……”

貴妃慢悠悠地搖着宮扇，話未說完，尋桃忽覺頭腦廓然開朗，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脈。她迅速從旁側的桌案取來毯子覆于貴妃腿上，“小姐，我出趟門去，翠丫會來替我一陣的，等着我，啊。”

丢下句話，就急急忙往外蹿了。

*

來到雜役房恰到日正，往洗刷房尋了圈沒見人便兀自摸到宮人住處來了。

尋桃雙臂扒着門廊往院落裡瞧，鴉默雀靜，尋不着半個人影。隻有遠處傳來隐隐的喧嚣人聲，夾着枝頭鳥啼與蟬鳴簌簌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