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顔玉書仍舊不搭理她。
罷了罷了。
反正出不去,小姐發現她丢了大抵也會着人來尋她,現下倒不如省點力氣呢。
是以,她尋了個位子順着裙擺蹲下,卻忽然憶起什麼,腦瓜子嗡的一下炸開了鍋。她烏眸圓瞪一拍大腿騰地站起,“不,不行!絕對不行!”
那長康宮的人可不都知道,她和這死太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不行!這絕對不行!
外頭會怎麼揣測她?估摸着能給他倆安上莫須有的過去,再編造成“脍炙人口”的故事于皇城傳唱。早先陪着小姐住在宮外時,她便聽過不少這樣的事兒。
開頭她還以為句句屬實。
後來因些契機見着了故事主人公,一問,壓根兒就不是那麼回事。
思及此,尋桃便愈發急躁起來,循着柴房四處踱步,急得團團轉。
最後,她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将捆紮好的木柴挪到窗下,疊了又疊卻始終還差一截,她一個人終究不行。
外頭雷聲漸大,那瓢盆大雨亦不見消停半刻,空氣濕濕潤潤沁着涼意,尋桃心底便是愈發煩悶。柴房再度昏暗下來,這時伸手将快要見不着五指了。
估摸着是天要黑了。
反觀顔玉書。
那小太監正倚着牆昏昏欲睡呢。
虧他還睡得着啊!
顔玉書聽見腳步聲,擡眸,便見到褚尋桃正提着裙朝他跑來。
見其眉頭緊蹙神情肅穆,眉間凝聚團團殺氣來勢洶洶。他心頭一跳,頓時如若石子砸在心頭,慌忙起身,擡腳往旁側挪去,“褚尋桃你想做什麼?!”
她前進一步,他往旁側挪一寸。
不消一會兒兩人位置逆轉,卻始終和她保持幾步距離。尋桃很急,忙道:“你過來啊!”
眼前人臉色發白,步步躲避,眼中的驚懼都要溢出來了。
“你過來可好?”壓下心底翻騰的惱意,她加快腳下步子,同時放緩了語調。
誰料,此話一出,顔玉書登時染上滿面的驚恐,在她靠近的一瞬拔腿就跑在屋中四處規避。
她怎麼他了?!
尋桃不得不追着他滿屋子跑,一趟下來,不足半刻鐘已然累得氣喘連連。
這人怕是兔子成精的吧?那麼能蹦。
兩人再度周旋,這回終于被尋桃徹底堵在了窗牖前。那雙微揚的眼眸泛着淺淡的紅,他連連後退,驚慌失措:“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别過來!離我遠點!”
尋桃雙手叉腰累得說不出話,但腳下步子仍未停歇半刻,步步逼近。
“你别過來!”
然,她已然于他跟前駐足。
定定地盯着他,眼眸不帶半點思緒。
可到顔玉書眼裡,卻如同要将人生吞活剝的惡獸。
他緊攥着藏于袖下的手,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他曾設想過各種死法,可卻未想過自己會了結在褚尋桃手上。他将手背于身後,試圖摸尋一件趁手的東西。
緩緩地,她擡手按在了他肩上。
顔玉書不禁渾身一顫,意欲再後退,卻叫她鉗住肩畔用力往下壓按。他隻能随着壓力往下蹲,尚未弄懂她意欲何為,便見她将裙擺團成一團單手抱着,空出的右手按着他腦袋就往他肩上踩。
他怎麼能遭得住她那幾腳?!
她是在謀殺他!
然而褚尋桃右腳踩上他左肩來,掙紮着要把左腳踩上他右肩去。痛死了痛死了,左肩遭她踩得生疼,額上冷汗汩汩直冒,他又氣又惱,雙腿打顫連身子都不住的顫抖。
想将她推開卻不知該往哪推。
他生生咽下痛意,緊咬後槽牙從牙縫擠出一句話來:“褚尋桃你不得好死!!!”
尋桃太陽穴突突的跳,她本就害怕,因他的不配合,如今掌心都沁出一層薄汗。頃刻間心中咯噔了下,轉而生出幾分惱意,按着他肩畔的手亦收攏幾分。
他這一動,心髒便愈發躁動不安,似是要躍出胸腔那般。
她咬咬牙要試圖繼續往上爬,可身上衣裙過于累贅,方擡起左腳來又一滑,一下踩中那人前胸。
那小太監吃痛渾身一顫,當即嗷的叫出聲:“你不得好死!”
尋桃慌極了。
掌心冷汗擦都擦不去,周身溫度褪去不受控地發抖,是緊張得。她忙垂頭瞪他,大聲叫喊覆過他的聲音,“你……你别動啊!”
可他還是動。
她本站的就不穩,經他一掙紮,身軀便不受控左右搖晃起來。
夠不着直棂窗,那封死的窗牖亦無可扶之處,她左腳一滑整個人便栽了下去,與顔玉書摔成兩層下巴重重磕在他胸膛前。
嘭一聲落地激起滾滾泥塵。
*
尋桃摔得眼冒金星,隻感周身隐隐作痛。
下巴都是麻的,牙都要掉了。
她聽見外頭雷聲徹耳。
那小太監躺在地上不動彈了。
渾身骨頭似是散了,剩下是于心底燃起的無盡愧疚之意。她早該知曉這行不通!這小太監身體這般瘦弱,遭她踩上一腳估計夠嗆。
還被她砸了一下,估計不能好了。
尋桃連忙爬起去查看他的狀況,才探頭,那人阖起的眼眸驟然睜大,他眼圈泛紅,瞪着她道:“褚尋桃你不得好死!”
“……”
尋桃心情難以言喻,沉默了會兒,小心翼翼地開口:“你還能起來嗎?”
他不作理,強忍着痛意兀自從地上爬起。隻是即便極力掩飾,還是遭尋桃瞧出倪端來,她眉頭一皺湊近來了,“你可是傷着哪了?讓我看看。”
話剛落,還未反應過來她已然欺近他來了,甚至不等他回話就探手來扒他衣衫。
顔玉書心頭警鈴大作,慌不疊地往後退,可尋桃動作極快,亦不顧他掙紮躲閃,三兩下便解了他的衣帶,攥着領口一扯,登時敞露大片瓷白來。
真就作孽啊。
白茫間映着的大片紅紫格外刺目。這回,肩膀胸口都被踩紅了一片,尤其是右胸處,紅中帶紫微微腫了小片。
因着屋中昏暗她湊得極近,顔玉書全然不敢動彈。
隻感掠過脖頸的指尖泛着暖意,圓潤的指甲似有似無劃過皮膚,登時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疼嗎?”她問。
然,無人回話。
那人忽然沒了聲息,若非胸膛還在起伏身軀還在發抖,尋桃還以為他厥過去了。擡眼撞入雙墨色翻湧的眼,她不解:“你臉紅什麼?”
顔玉書頭皮不禁一陣發麻。
最終他呼吸一滞,雙手抵住她雙肩往後一推,繼而手腳并用慌忙往後退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痛死他得了。